一夜之间，他苍老了许多。
“爸！”韩诗懿跑到床边，，“你没事儿了吧？感觉怎么样？”
清癯的脸上露出慈祥的微笑，他拍了拍韩诗懿的手，心脏手术时钳断了他两根肋骨，漫长的恢复期之内，他都不能大声说话。
他把目光转向了我。
那是含义复杂的一眼。是欣慰，是感谢，是讶异，还有一些含混不清的其它含义。
我微微颔首，他点了下头，眼睛又缓缓的闭上了。
两个男人用眼神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流，我知道他已经完全默许了我和韩诗懿的关系。
就在这时，两个中年妇女笑嘻嘻走了进来。
“呦！是诗懿啊，你来啦！”
这一声呦百转千回，我立刻想到了楼下那一群酷爱八卦张家长李家短三只蛤蟆五只眼的中老年妇女。
“二姑？大姑？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呀？”
“来了有一会儿了。”大姑指着我道，“这小伙是你爸的学生吗？”
“不是，他是我男朋友啊。”韩诗懿很不好意思，又略显得意的一笑。
啊？
大姑二姑顿时瞪大了眼睛，就像打量着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国宝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把我看了个遍。
“过来，过来，我们诗懿行啊，高中就谈恋爱了，这我嫂子也能同意？”
“起先也不同意，架不住我没皮没脸的软磨硬泡嘛。”
“哈哈哈，你还挺逗，你叫什么呀？”
“大姑您好，我叫陈平凡。”
“哦，和诗懿是怎么认识的啊？什么？同学？你也是德龙一中的啊？能和我们诗懿谈恋爱，你的成绩一定很好喽？”
额，这个话题可以略过了。
二姑眨巴眨巴眼睛，“那你爸妈都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呀？”
“这个……我已经有好多年没看见他们了，我跟我姥爷一起住呢。他们离婚了。”
哦。
两位姑姑的脸色顿时没那么热情了。
“那你跟姥爷住哪儿呢？”
“就在广电局家属楼后面那块……”
广电局家属楼那块是我们这最破的筒子楼。
一个父母离异，成绩不好，还跟着姥爷住平民区的小子，居然跟我们家里最漂亮的韩诗懿谈上恋爱了？
他爹妈居然还同意了！
简直莫名其妙啊！
大姑翻着眼睛，哦！我知道了，一定是嫂子最近忙着照顾我弟，没工夫管诗懿，这小子想乘虚而入，让我们长辈默许这层关系。
简直痴心妄想！
两个姑姑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们家一颗水灵灵白灿灿的好白菜怎么能让这头猪给拱了呢？
必须让他知难而退。
这个恶人我们做了。
大姑咳嗽一声，“诗懿，把手放开，大庭广众就拉着人家的手，像什么样子！”
哦。
韩诗懿吐了吐舌头，挽在我胳膊上的手轻轻的挪了下去。
大姑瞥视着我，“小伙子，作为你的长辈我要说你两句了，你别不爱听啊。”
这种冷眼我小时没少在亲戚那里受过，忙道，“姑姑您还是先别说了，我出去跟他们院长说几句话！”
“站住！你就是凭着这张嘴把我们诗懿忽悠到手的吧？还跟院长说话？人家三甲医院的大院长会见你这种小毛孩子？吹牛都不打草稿。”
韩诗懿急道，“他真的是……”
“你别说话！你这么年轻懂什么呀！这种小混混几句甜言蜜语就把你忽悠的东倒西歪。你长这么漂亮，人家跟你谈恋爱还不是为了……哎，算了，等你长大就懂了。”二姑指着我，“你以后离我们家诗懿远点啊！”
“对，你们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少往一块凑合！将来我们家诗懿是要上清华的，你呢？”
我？清华是没指望了，葱花大学倒是可以！我笑嘻嘻的说。
见我如此不拿她们当回事。大姑真急了，眉头皱成一团疙瘩，“我们跟你开玩笑呢？这孩子怎么一点正行儿都没有！”
“一双小眼睛贼忒嘻嘻咕噜咕噜看着就那么讨厌！”
韩伯伯在病床上急的直敲床板，他这两个姐姐都没什么涵养，这话说的太没水平了。
韩诗懿在一旁低着头也是一阵羞愧。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大波的情绪让我紧紧的攥起了拳头。
“两位姑姑，我没招你们吧？和诗懿谈恋爱，那是我们两厢情愿的。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呢？是我长的丑？还是我家里没钱？没背景？熟悉社会等级的你们，已经习惯了拿你们的眼光看我们的世界了吧？如果我的家庭幸福，如果我也有一个教授的爸爸，你们还会这么说我吗？又如果我是某个部门领导的子弟，你们又是怎样的一副嘴脸啊？”
二姑被戳中了痛处，“少给我这上课了！出去，你给我出去！”
大姑就差上来提溜我了。
“谁啊，在病房里还这么大呼小叫？”
是李院长！
他背着手，带着几个新生下病房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