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
蓝湛一手捻着紫砂壶盖,热闷的凤凰丛,需要这个样子烫一会的,他慢条斯地,像是随意地问着。
“就这些。”
回话的是吴勇来,作为蓝爷的五名保镖之一,这次事急被派到收筹的一线,他还是有自觉的,把其余两人的情况一五一十的汇报了一遍,包括吃饭、睡觉、找小姐了没有,找了几个。郭少华还好,那新来的余小二真特么不怎么地,花得比挣得多,昨天收的钱少了两千块,他愣说彩票房没给够,打了一通嘴官司,结果成无头案了。
听到这事蓝爷那是莞尔一笑,这种人好对付,要真是个有节操的人他反而头疼了。
慢条斯理地冲了一泡茶,他泯了口清绿的茶汤,又问着:“昨天交现金,谁上去了?”
“就我,他们俩在楼下等着。”吴勇来道,脑子里瞬间回忆中昨天的情形,没有存款,而是直接驶到了位于香榭里大道一幢写字楼里,刘玉明专门安置交给置业大厦十七层的一位接款人。
蓝湛一没有继续问,而且瞥眼看着吴勇来,那奇也怪哉的样子,仿佛在观赏一只大猩猩一般,吴勇来猛地省得自己太草率了,赶紧事无巨细地汇报着:“我是十七点十分左右上去了,就在楼道里等了五分钟,电话联系对方,手机号对上了,我就直接把钱都交给他了,昨天的收筹不多,不到六十万,一个箱子都没装满……迅捷快修那儿没去,他们昨天没收到多少投注……回头我和郭少华,余小二,就去吃晚饭了,晚饭完了,桑拿去了……后来才发现少了两千块,肯定是余小二这王八蛋于的,这家伙手脚就不于净,钱都是他直接取回来放进去……”
公款少了这是大事,说明一个人品性问题,蓝湛一没吭声,半晌制止了吴勇来一直往余小二身上泼脏水,他无动于衷地道着:“今天款额比较多,交款地方下午会通知你,路上小心点。崩牙佬的事还没解决,以防他再生事端。”
“是,我们小心着呢。对了,蓝爷……还让余小二收款吗?”吴勇来不确定地道。
“怎么可以随便怀疑自己人呢?再说,那些彩票房的小老板,也未必就是对的嘛,去吧。”蓝湛一摆摆头,大度地道。吴勇来应了声,在保镖同行的带领下,离开了这幢别墅。
这个楼群叫鸿新花园,连体的别墅群,蓝爷有司机两位,保镖三位,俱是黑衣,从门前恭立到车前,这些天不太平,防范的措施明显加大了不少,吴勇来亦步亦趋出了蓝湛一家里,上车时,回瞥时,看到了蓝老板在保镖的簇拥下已经上车了。
他不敢怠慢,发动着车,先行驶离了。作为下人,要有下人的自觉,老板怎么想的,要于什么,那是绝对不能偷窥和打听的,否则知道太多,倒霉得肯定更快。
车上,蓝湛一揉揉额头,看看时间刚八时,说了句去中英街,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现在的事情几乎都是悬着,赌车开赛在即,而身边的隐患未除,他一直担心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奇怪的是,连着数日风平浪静,连崩牙佬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货也躲起来了,没再出来搅事,放出去的收筹手下,比平时干得还顺当。
“这个崩牙佬,到底想于什么?”
他闭着眼睛,在想着可能发生的事,无非是施加压力,想从生意上分一杯羹,可光在车行门口砍两个人,威慑似乎还不足以拿走几成生意份额啊?这后手在哪儿呢?
不过不管在哪儿,蓝湛一已经下定决心不让他得逞了,港澳台几地他都混过,这些涉黑的人不能让他尝到甜头,否则他会像苍蝇一样,一哄而上,即便是一块肥肉也会被他们叮臭。
车驶到中英街口,过境的海关关口已经上工了,两地的交流很频繁,持证来往的旅客和打工人员,像不间断的潮水一样涌进泄出,蓝湛一下了车,在一家免税的商店里来回踱着步,像是观赏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保镖得到了指示,远远地等着,没有靠上了。
“先生,在等人吗?”不经意一声提醒,蓝湛一回头时,看到了一位长发,长脸,脸色阴骛的男子,瘦削的身形,背着一个大旅行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后。
“呵呵,等人,你还像以前那么准时啊。”蓝湛一笑道。
“以前我好像不认识先生您啊。”对方道,面无表情地说话,就像陌生人的初遇。
当然不是不认识,而是认识很久了,蓝湛一笑着边走边道着:“对,以后也不认识……不过去掉以前以后,现在我们应该是认识的。”
“对,目标是谁?”对方道。
“都在这个里面,老规矩,先付一半,另一半事成后进你的账户……里面留着电话,如果需要协助,可以打那个电话。明天天亮之前我要看到结果。”蓝湛一说着,随手的手包递给了来人,没有更多的废话,说完正好出商店门,那人再抬头时,蓝老板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
他慢慢拉开了手包,一张中年男的照片,寸头,大脸盘,扫了眼体貌特征,又看了眼照片的背面,那上面标着地址、电话,以及这个目标的名字:
马家龙,绰号,崩牙佬。
整九时,余罪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响了,一接,里面传来了吴勇来气急败坏的声音,你个王八蛋,几点了还没起床,余罪不耐烦的嚷着,起来了,起来了,马上就下去。
从床上糊里糊涂起来,宿醉的感觉可真不好,喉咙里难受,咳不出来,嘴于,连唾沫都没有,就着卫生间的水龙头喝了几口,草草漱口,披着衣服下楼。进电梯时他踌蹰一下,跟着车收筹到今天有六天了,除了点碎片式的零星东西,实质性的消息什么也没有,他想离开了,昨天作了个手脚,偷了两千块钱,以他的想法,这种手脚不于不净的马仔,大多数情况下会被揍一顿,然后开除出组织。
那样的话,他可就遂了愿了。而且回去也有交待,不是咱不于,是被人家赶出来了。
邪了,这个组织的宽容性还是挺好的,居然还能容纳得下他,还让他去收钱。余罪没有得逞,有点悻悻然,下了楼,吴勇来和郭少华开着车早等着他了,开车的是吴勇来,不悦地骂着,你狗日才来几天,都摆谱当老大,让我们等你?
“不知道昨天晚上喝多了呀?”余罪扬长不理地一句,上车一扬手,开车。
我操,气得吴勇来有揍人的冲动,虽说哥几个同吃同嫖关系处得日见其好,可无端丢了公款,这事还是让大家心里有了点别扭,郭少华小声问着:“小二,那钱……”
“不是我拿的。”余罪极力否认。
“那是谁拿的?除了你,我们俩就没人碰钱。”郭少华道,深为余罪的无耻不齿,那些小彩票房,绝对不敢欠这种钱。
“你们非说是我拿的,那就是我拿的呗,你们说,怎么着吧?”余罪耍起无赖来了,他期待着和这些人发生上一次不大不小的冲突,然后顺理成章,拍屁股走人。
又邪了,这么一耍无赖,反倒把郭少华难住了,他不吭声了,开车的吴勇来回头瞥了眼,指一指道着:“小子,你别犯浑,那钱千万别动,就零头都有数,别以为蓝爷文质彬彬的好说话,收拾起人来狠着呢。”
“很很很……很狠吗?不至于两千块剁手砍脚吧?”余罪吓了一跳,要那样的话就不划算了。
“有可能。”吴勇来点点道。
“那就不是我拿的了,反正咱们仨在一块,你们敢咬我,我就咬你们俩。”余罪无赖劲又来了,气得郭少华和吴勇来直翻白眼。吴勇来却是怕惹事上身,语重心长地道着:“兄弟,两千块这是小事,不过这事以后千万别再发生啊……你不了解蓝爷,蓝爷是个心里做事的主。”
“瞎吹吧,连崩牙佬都于不过,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就我这活,是特么别着脑袋于的。”余罪发着牢骚了。
“你要这样想就错了,我跟蓝爷有四五年了,先前深港有个台湾佬,开工厂的,有的是钱,据还和海外的竹联有关系,网上玩票的生意他最早是几家抢,知道最后是怎么办的吗?”吴勇来道。
“什么意思?大不了杀人灭口呗。”余罪不屑地道,有点心惊肉跳,敢情这事牵出旧案来了。
“错,他就那么消失了,成失踪人口了,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吴勇来道。
越是这种不确定的恐怖,好像越恐怖似的,余罪和郭少华相视一眼,俱是有点惊讶,敢情没看出来,这还是个后发制人的主。
不知道是吓住了,还是心虚了,余罪不那么犟了,到了一处地方,吴勇来一摆头,去,于活去。
他妈滴,这想不于都不成,余罪恼气一肚子,下了车,进了彩票站,拍着桌子,嚣张地道着,给钱
不一会儿拿着一包,上车了,啪唧一扔,不服气地道着:“今天你们数清楚啊,别少了又赖我。”
没数,直接装箱了,吴勇来说了,反正我们不碰钱,少了朝你说话。
三个人拌着嘴,有一搭没一搭地吵着,一家一家过着,还像以往那样,收得顺风顺水,到了快中午,开车的换上余罪了,驶到北环路的时候,余罪不经意发现了一辆电单车,很熟悉的景像,他一皱眉头想起了,这辆车跟了不止一天了,肯定尼马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