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水草,讲究的是弱肉强食的规律;而人类世界的规律,便是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有些人生来富贵,性命便比贫贱之人金贵,而贫贱之人的性命却没有多少人在乎。
于是,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无论死多少人,只要你没有高贵的身份,便不会被人在乎。
而那些心有不轨之人,便趁机利用人性的偏见行恶事。
据元老将军所说,他因为得了一块好铁,便去找到了周铁匠,让他做出一柄好的矛,之后他得了空便会经常去找周铁匠讨论锻造矛的事。
可前天他去找周铁匠,发现找不到人,只在院中见到打斗的痕迹。
周铁匠的打铁铺建在城外,平时都只有他一个人在里面,铁铺的外面有两条路,一条通往郊外,一条通往城中。
等到元老将军找到周铁匠家里去,周铁匠的家人告诉他周铁匠两天前就失踪了,去京兆府报了案也没人理。
之后元老将军便亲自去京兆府报案,京兆府这回认真了许多,却依然对查案一事并不上心,这位老将军便悄悄派人去京兆府找事,却让他发现了这两三年来竟然有不少铁匠失踪。
老将军觉得蹊跷,便直接闹到刑部来了。
颜非谨听了之后,总结道:“也就是说,此案有四点可以确认。第一,此案并非是寻常失踪案,而且一起连环铁匠失踪案;第二,这些人大白天就敢抓人,说明其有恃无恐,究竟是什么让他们有恃无恐暂且不知;第三,出了这么多起失踪案,京兆府却不管不问,其中有何隐情也未可知;第四,这些人既然只抓铁匠,定然有所图,不过肯定跟兵器有关,那么,对方需要这些兵器来干什么。”
元老将军没想到颜非谨脑子转得这么快,他才刚说完,颜非谨就已经将他说的话疏离得调理分明,说话也不偏不倚,便赞道:“不愧是那颜老古板的儿子,还挺聪明,不过你可不能跟你那古板的爹学啊。”
颜非谨:“……”
颜非谨带着人去案发现场查案,战冰自然而然地也跟着去。
其实颜非谨更想让战冰赶紧走,她一副不伦不类的书生装扮实在是令人倒胃口,奈何战冰不知脸皮为何物,非要凑过来。
他们到的时候铺子周围已经遇见过几个人,铺子周围是用篱笆围起来的。
铺子似乎与寻常铺子没什么不同,不过颜非谨注意到地上一个打翻了的水桶,还有旁边石桌上的一处黑黝黝的地方。
战冰问他:“可看出来什么没有?”
颜非谨抬头看周围,道:“周铁匠应该是在打铁之时被人闯进来,他察觉到有人,便将手中还滚烫的铁器向来人打去,铁器当时还未彻底成形,故而在石桌上留下了这个烙印,而旁边的水桶应该是当时打斗时将里面的水打翻了。”
战冰疑惑,围着那桶转了两圈,问颜非谨:“你是如何知道水桶里面有水的?”
颜非谨手指向一处,道:“那里原本才是放水桶的地方,若其中没水,这桶便不止滚到这。”
战冰点头,便转身到别处去了。
颜非谨身后的小助理温之祁却问道:“那颜大人,我不明白这水跟我们本案有什么关系?”
颜非谨解释道:“你也看到了,这铁铺里的土因为常年冶铁的缘故,颜色与别处不同,桶中水撒在地上,那人似乎还与周铁匠打斗过,鞋上自然会沾上此处的泥。”
温之祁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后又似有疑惑,问:“那颜大人是如何知道周铁匠与那人有过打斗呢?”
颜非谨转过身,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看着蹲在地上的战冰方向,道:“你可看出这是何兵器所留痕迹?”
战冰站起身来拍拍裤子,肯定道:“这是铁鞭留下的痕迹。”
颜非谨靠近看了一眼,疑惑道:“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战冰肯定地点头,“我自小与军中之人打交道,里面用什么兵器的人都有,自然不会认错,不过……”
她摸摸下巴,陷入思考。
颜非谨皱纹问道:“不过什么?”
“这一般男子都会选择硬兵器为主,女子即便选择鞭子也多是软鞭,这么多年我也只见过那么一个奇葩用这种鞭子,他还跟我说这世上就他家鞭法天下无双。”
战冰想起那人,眼神暗淡下来,只不过那人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找到人尸体的时候脑袋和身体早就分了家。
颜非谨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变得如一座不言不语的山,山中还带了寂寥,便也没再问什么。
颜非谨了解情况之后,便立刻跑去京兆尹,三天两夜不吃不睡,将京周边的匠人失踪案全都找出来,发现这样的案子从几十年前起就开始了,记载在案的共有三百二十一人,失踪的不止铁匠,还有木匠,而这起匠人失踪案,甚至还追溯不到源头。
这就说明,这些匠人的失踪不是巧合,而是一个惊天大阴谋!
不过令人想不通的是,这些匠人的失踪为何从未引起朝廷重视。
虽有“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的说法,然而在此四民中,“工”排在倒数第二,工人的性命自来也没有那些士大夫的值钱。
要说这里面没一点猫腻,只怕是有一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
战冰闲来无事,每日跟在颜非谨后面跑。
若颜非谨看书查资料,她便在颜非谨的书房前练武,颜非谨挨家挨户询问线索,勘探现场,她便很自觉地充当护花使者,极其自然地顶替颜颂的位置,若非是家生子,颜颂或许会怕她抢饭碗。
最近三年共有匠人失踪三十二人,比往些年的人口失踪比例增加不少。
在拜访第二十家人的途中,颜非谨因为过度奔波,加之天气寒冷,很幸运地感染了风寒。
战冰不得不勒令他休息,可不知这人是怎么回事,工作起来便全然不见了往日的风流浪荡,好像是与谁卯足了劲儿,只要工作不要命。
眼见阻止不了他探案,战冰能做的便只能是尽可能地帮他破案,故而也收起了她那些兵器,每天与颜非谨沉浸在各个案情书卷里,真可谓是要了她的老命。
想当年她被她家老头子追着打了三条街,愣还是从学堂逃了出来,就是不愿面对书本上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字,打死她都不会想到现如今她会主动去看这些字。
“你若累了便回去休息吧。”颜非谨劝战冰。
“无妨,我陪你。”战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泪眼朦胧回答。
颜非谨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一本看起来有些泛黄的书卷,说道:“可是你打哈欠影响到我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