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还在缓缓向前行驶,车厢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她从包里找出了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怔忪、迟疑着。跟猜测的一样,确实是他打来的。
梁仲霆。
他现在知道真0相了,会怎么想?怎么做?
会不会又怪妈妈?怪她?
会不会像夏依说的那样,他这次还会因为对夏依愧疚而离开她?
脸上的水分因空调的暖风,正在蒸发,皮肤渐渐地紧绷。她并没急于接起电话,双手捧着脸,仰着头,用力地搓0揉了脸颊,深深地吸气,让自己尽量地冷静。
手机铃声消失又响起,一遍一遍,代表了打电话的人此时的急切。
董京梦心里一横,再次拿起手机,勇敢地滑动解锁,接了电话。她心里其实是没底的吧,不然不会怕梁仲霆生气。
但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她屏息着开口。
“你直说吧!”,她平静地说了句。那股酸意和委屈被强压在心底!
知道他心里会矛盾,换做是她,她也会矛盾。那夏依是因为他们,才变成了今天这样。
彼时,美国还是深夜,酒店总统套房的巨幅落地窗边,穿着衬衫、西裤,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矗立着。
他左手里拿着手机,贴在左耳边,右手自然地垂着,食指和中指指间夹着香烟,烟雾缓缓向上升起,一旁茶几上的烟灰缸里有四五枚烟蒂,有的还冒着余烟。
她平静的,让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声音和话语传来。
就在两分钟之前,他接到了她贴身保镖的电话,知道了刚才她和夏依发生的一切。也知道她被夏依泼了一杯水,她现在应该是委屈的,而不是这样平静!
也在半个小时之前,他收到了一封邮件,夏依发的。
控诉他欺骗了她,并说,如果他没欺骗,那就是乔玉芬和夏依做了手脚!
胸腔里各种情绪在交织、涌动。
听她这么说,他大概明白了她的心思,这小女人一定难过了,又以为他要抛弃她了!
“我直说什么?!我让你离夏依远点!你为什么还让她上车?!”,男人责备却夹着心疼的声音通过通讯信号,从十万八千里外传来。
他气她的不自信,心疼她的委屈!
矗立在窗口的男人,目光锁着东方,一颗心早已远渡重洋,飞到了她的身边。此刻,很想出现在她身边,抱住无助、委屈的她。
他没有因为捐肾的事斥责她,董京梦诧异,而那夹杂着责备和心疼的声音,让她瞬间,潸然泪下。
他还是关心她,排斥夏依的!
泪水止不住地落下,刚刚压抑在心底的情绪,此刻再也毫不掩饰地爆发了出来。
是感动,也是在爱人面前发泄委屈,也很意外他没有劈头盖脸地指责她。
他是向着她的。
“说话啊?”,梁仲霆听着她的哭声,不敢大声喝斥她,克制自己的情绪,压低声音,僵硬地温柔地问,原本自然垂立的手,此刻不禁握紧。
保镖虽然一五一十地向他报告了,但是她究竟遭受了多大的委屈,是保镖无法客观汇报的。
“她不是告诉你,你的肾没有捐掉吗?你怎么没怪我?!”,她抽噎地问,“其实,其实我也是前两天才听我妈说的!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呢,夏依就找来了!”,她紧握着手机,身子有些颤抖,怕他误会,又连忙补充。
很害怕他再次因为对夏依的愧疚而离开自己,或者因为这件事而恨她。
梁仲霆听了她的话,深吸口气,如他所猜测的那样,她之前是不知情的。
“原来你那晚是因为这事在发呆、失神!”,他很气恼她当天没有告诉他,自己怀揣着这心事,委屈、纠结。他走到茶几边,将香烟按掉,右手扯开衬衫领口的扣子,胸口很闷。
“嗯……我害怕你知道后会又觉得亏欠夏依,怕你矛盾、难过,所以犹豫着没告诉你!”,她低着头,落着眼泪,心酸道。
她要相信梁仲霆对自己的爱,相信他的为人,同样的错,他不会再犯第二次的。她跟他是爱人,应该是一条心,站在同一战线的。
不然,也就不配谈爱!
“梦梦,你才是最重要的!”,他沉声说了句,闭着双眼。现在,仁义道德在他眼里,已经是浮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
他的一句话,让她怔住,僵硬地坐在那,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从她眼眶里一颗一颗地滴落,而后,嘤嘤的抽泣声传进他的耳里。
“别哭了!你这样,我心疼,又不能马上到你身边,你这不是折磨我吗?!”,他不安地在窗边踱步,沉声而严肃责备她,一只手拳头紧握!
是责备的语气,但更体现出了他对她的疼惜。
董京梦哭得却更凶了,“我心里难受!夏依说,我是第三者……你们本来是一对的,我是那个插足者!我觉得,这一点她说得也没错,我确实是!”,她哭着说,即使梁仲霆现在是爱她的,她也没忘记曾经的不堪。
“董京梦!”,听着可怜的小女人这么说,梁仲霆又气愤又心疼,沉声喝了她的大名,大口地呼气。
“你给我听着!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你从来都是无辜的!你0妈的错不能怨在你的头上!我现在爱的是你!这就够了!你给我自信点!听到没有?!我爱你,就是你的自信!你在夏依面前引以为傲的资本!别怕她,更别在乎她说的!远离她,保护好自己跟孩子!我会尽快赶回去!”
梁仲霆那低沉有力的声音传来,掷地有声的声音,敲打着她的心扉,也更加地感动,不住地点头,擦着眼泪。
“嗯……你快点回来……我不想再失去你……你不要对她愧疚……她的病已经好了,虽然不是你的肾,我妈也算是救了她一命了!该抵消了吧?”,她抽噎着又说道,更担心的是,怕梁仲霆因为愧疚而矛盾、纠结。
男人的眉心纠结出深深的纹络,转而,唇角上扬,“傻丫头,我现在跟你在一起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抛弃你?对于夏依,这一次,我会无情的!我绝不会让她伤你一根汗毛,相信我!”
听他这么说,她欣慰地答应,从喉咙深处发出“嗯!”的音节,“我相信你……我等你回来……”
“乖!别再胡思乱想了,现在去咱妈那,继续小心着夏依,别乱走,别跟她靠近!”,梁仲霆低声地哄着远在大洋彼岸的小女人,此刻,很想抱抱她,亲0亲她,安抚她那颗彷徨不安的心。
他说的“咱妈”指的是乔玉芬,董京梦意识到这一点,也明白了,梁仲霆这次没怪妈妈。
“嗯……我知道。老公,谢谢你,其实我妈也是为我们好,如果你真少了一颗肾,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健康……”,董京梦哑声地说,就算他底子再好,也不可能真的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的。
“我知道!我没怪她,还应该感激她的!”,没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他要怎么爱她?所以明白乔玉芬的良苦用心。
这事其实挺完美,就是,纸包不住火,还是被夏依知道了,让一切回归到了原点。
在他们通话的过程中,车子已经驶向了董家老宅。
“你什么时候回来?”
“天亮就回!这边的事儿交给下属打理!”
那他后天就能到家了,她窃喜,车子已经在家里的院子里停下了,她擦掉眼泪,不能再让老妈操心了。
“我会安心地等你回来,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我还没对你说呢,等你回来再告诉你!到时,你一定会很欣喜!”,她的手抚摸上腹部,柔声地说道。
“什么事?!”
“好事!等你回来再说!我到我妈这了,你那边还是夜里吧,快点睡觉!”,他的安慰一扫她心里的阴霾,有一种重又看到了希望的感觉!
母亲已经站在了外面,透过车窗,能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愁容,她心疼,“你先别问了,我下车了!老公再见!”,说完,立即挂了电话,掏出化妆镜,收拾了下自己,才下了车。
这两天,乔玉芬心里一直忐忑,生怕梁仲霆再误会她。
董京梦把刚刚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她了,也说了梁仲霆的态度,乔玉芬总算欣慰了些,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夏依了。
下午的时候,家里又来了几名保镖,在院子外守着,她们母女宅在家里,哪也没去。
半夜,她在噩梦中醒来,拿过手机,正好有一条短信:已登机,勿念。
是他发来的短信,她不安的心,得到一丝慰藉,试探性地打了个电话过去,意料之中地,他关机了。
算算时间,他已经在飞机上了。
再过十来个小时,他就到家了!
一早,她们刚吃过饭,黄埔圣的母亲找来了,这让她诧异。
黄埔圣是个桀骜不驯的人,跟家里关系不大好,他们结婚后,她就没住过黄家,跟那边的关系也很淡。
“亲家母,这京梦和阿圣结婚这么久了,这孩子也四个月了,我这个做婆婆的做奶奶的,太失责了,听说今天是京梦产检日,我过来,打算陪梦梦一起去!”,黄埔圣的母亲,焦淑霖穿着一身雍荣华贵的皮草大衣,坐在董家沙发上,一脸优雅的笑意,说道。
董京梦有些讶异,这位“假婆婆”四个月来,一直对她不闻不问的,怎么突然要来陪她产检了?
乔玉芬也挺奇怪,得体地笑笑,董京梦也僵硬地笑笑,她压根就没把她当成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