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书房。
“你这次是怎么过去的?!”
已经训了李爹一个多时辰的李夫子终于骂累了, 坐下来喝了口茶后, 还是没忍住心中的好奇出口问道。
李爹乖乖的站在书案前, 被骂得面如土色,见夫子这口气终于出了, 这才心的拿起衣袖下摆擦了擦额头的汗,“多亏女雁回……”
接着李爹将李雁回如何在家里给他弄了个考棚、又是如何变着法儿的给他补充营养、为他准备考场吃食药丸……事无俱细的都和李夫子一一细了。
“真是女儿家的胡闹!不过,子风你有一个好女儿啊……才十三岁就懂得替父分忧, 是个孝女。”,李夫子笑展舒眉,手里端着茶盏, “雁回, 雁回……真是一个好名字!”
到这里,突然就是一变脸, 又恨恨的瞪了李爹一眼。
明明满腹经纶, 却蹉跎数年!
若不是这次过了县试,他李子风这辈子都休想登上他李家的大门,他没有这样不成器的学生。他可以原谅齐松昌因资所限, 困顿多年,但绝不能原谅一个读书人一进了考场就腿软,最关键的是他还并不是因为肚内无货才腿软的。
这李夫子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李夫子今年六十有七了。
都人生七十古来稀,可李夫子却除了那满头的白发外, 不见丝毫老态, 鹤发童颜, 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声音洪亮之极, 否则也不可能一训起人来就是一个时辰打底。也难怪石鼓书院的曾夫子总是败在李夫子手下,光这体格就拼不过啊。
李爹听到夫子又重新唤他子风,就知道他这一关是过了。心里暗自庆幸夫子还是给他留了脸面的,在开训之前,就先将越彦遣了出去,是让越彦给师娘请个安,其实还是为了照顾他。否则,他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面前被自己的夫子训得面色如土,可真的就是丢脸丢大了。
呃……
也还好雁回不在,否则,怕是雁回又要凶凶的瞪人了。
想起放榜时,女儿对自己的维护,李爹心里就暖洋洋的,嘴角忍不住的上翘,正被李夫子看了个正着,抓着茶盏盖就砸了过来,嗔怒道:“你还有脸笑……”
李夫子也就是装装样子,茶盏盖儿在李爹的脚边滚了一圈,连个瓷皮都没磕破,书房的地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呢。
李爹也知道李夫子这是装的,他结结实实的向李夫子深鞠一礼,语带羞愧:“老师这些年的精心教导,修竹始终铭记在心。是修竹愧对老师!”
“你是愧对我?!你是愧对你自己!”,李夫子被李爹得眼眶也有些红了,抖着手怒斥道。
“老师……”,李爹愈加的羞愧万分。
“算了……总算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李夫子看李爹那幅自责难过的模样,三十多岁都当爹的人了,走哪儿都得被人挑拇指赞一声,“好一个儒雅文士……“,却被他这样教训了半,心一软终于肯放下身段,好好和李爹会话了。
”坐吧!“,李夫子一指他的下首,待李爹坐定后,李夫子一捋胡子,”把你这四场的试卷给我背一下。“
李爹知道李夫子这是要替他把把关,于是正襟危坐,将这四场考试的试题和答案在心里过了一遍后,才一字一句缓缓的背了起来……
书房之中,空气中只闻淡淡的墨香和茶香,伴着李爹抑扬顿挫的背书声……
……
而此时的谢越彦在给李师母请过安后,正循着长廊往书房的方向走去,心里估算着老师此时怕是仍没有训完,为了避免李爹尴尬,谢越彦脚步一转,往庭院而去。
在老师的书房外有一处庭院,院中种了几株红须朱砂梅,是老师的最爱,此时应正值花期。果然,还未到近前,就已闻到幽香缕缕,沁人心脾,香气醉人。
二月的,井寒笔冻,林秀霜老,地间,白茫茫的一片。
院中那几株红须朱砂梅,就像是地间唯一的艳色,开得热烈奔放。花萼绛紫、花须深红重瓣,层层叠叠,红得浓郁真如朱砂一般。可谢越彦却觉得这红须朱砂梅更像是一位身着大红喜服的新娘,含羞带怯却又带着对未来无限美好的期望,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间。
谢越彦修长手指轻轻的点零朱砂梅,朱砂梅怯怯的轻颤,”更像了……“,谢越彦眉眼含笑。
”谢大哥,什么更像了?!“
寻人而来的李子衿刚来到谢越彦的身后,就听到了这么一句,不禁有些好奇的问。
谢越彦闻声转过身,就看到身披月白斗篷,雪肤丹唇、清冷如月的李子衿站在他的身后,正微微有些好奇的看着他。谢越彦正色拱手见礼后,道:”我是觉得这红须朱砂梅确实红得很像朱砂……“
”朱砂吗?!“
李子衿的目光落在了谢越彦身后的红须朱砂梅上。
她其实不喜这红须朱砂梅,觉得它红得太艳、太俗。比起这红须朱砂梅,她更喜欢素颖梅中君子,塞外花仙之称“的绿萼梅,她喜欢它的清、它的白、以及它淡淡的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