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娘失望道:“他怎么都不看我。”
“他还小,等大一些了就喜欢睁着眼睛乱看了,特别喜欢鲜艳的颜色,到时候就怕你烦了他。”秀姑将以前苏母告诉壮壮的话说出来给她听,“丽娘,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好生调理调理才是。”
丽娘忙道:“小野猪这么乖,我才不烦他呢。”
秀姑笑笑没说话,养过孩子才知道小孩子没有不闹腾的,闹腾的时候都能烦死人。
张硕在外间问及江玉堂的来意,后者答道:“如今二月中旬,天气暖和了,我们原先住的房子实在不结实,又不想再和张三婶家为邻,想请张大哥帮我们组织些人手盖房子,按照大哥家的房子盖,用糯米汁混三合土。”
他们俩有钱又聪明有见识,来张家几趟,早就瞧出了他们家房舍里头的门道。
张硕近来无事,本身又闲不住,思考片刻,就一口答应了。
他既答应,秀姑虽然心疼他太过劳累,却也没说阻止的话儿。
江玉堂早有打算,在落魄前就买好了地基和砖瓦糯米三合土等材料,冬天里又卖了几件体面衣裳凑足了工钱,等三堂叔家的房子盖好,他就决定盖房。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旁人见了,自无二话。
江家的地基选在张硕家门前空地基的西隔壁,约有四分地大小,江家只有夫妻两个和一个婆子,又无牲畜家禽等,只盖三间上房,左右两间偏房,外加一间厨房和青砖高墙,四十个人干活,不管饭,一人一天五十文,又有给张家盖房的经验,不到半个月就完工了。
房子盖成,江玉堂和丽娘托苏父打的新家具也都做好了。
庆贺其乔迁时,秀姑只让张硕送了些礼物,自个儿在家里带孩子没出门。
春寒料峭,她哪敢带儿子随便见风。
两家住得近,丽娘又很喜欢小野猪,两家来往得愈加频繁了。
进了三月份,张硕就不再帮人盖房子,而是在家忙活,或是接送孩子上学,或是在家放牛牧羊割草,或是在家里抱儿子洗尿戒子,好让秀姑专心绣百子衣。秀姑有了身子后就没再绣花,耽误的时间太久了,须得赶工方能在知府离任时绣完。
至于地里的庄稼就不再打理了,正如老庄稼把式所说,麦苗已死了近半,剩下的麦苗也都蔫头耷脑,根都烂了,瞧着是活不过来了。
去年秋季绝收,难道今年夏季又要颗粒无收?
村民们个个唉声叹气,他们老百姓的日子怎么就那么艰难?先是战乱,后是绝收。前年旱着旱着最后总算有些收成,去年靠夏天收的一季粮食糊口,尽力俭省,勉强熬过了年,开春后立即就去荒山野岭挖野菜,弄点野菜汤总比光喝水强,谁知今年又不成了。
要知道,因为去年秋季绝收,他们没有下一季的粮种,夏季再绝收的话,没有糊口的粮食,更加没有粮种,无粮可收,无粮种可种,可以说是山穷水尽了。
大家对此颇有经验了,家里有些余钱的二话不说,借牛车骡车进城拼命买粮储存,就算今年地里绝收,他们好歹有糊口的粮食。剩下一多半儿没钱的村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却借不到几文钱,看着快见底的面缸欲哭无泪。
随着麦苗死得越来越多,空出的土地越来越多,村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本就面黄肌瘦的他们,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到处打秋风。
最后不知在谁的提议下,村里十几户人家都往城里投奔周家为奴。
周家现今大富,粮食堆积无数,跟了周家,哪怕是做奴才,好歹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虽说还没有到夏收的季节,但是庄稼都死了,根本就没有盼头了。
周举人信奉圣人言,不忘贫贱之交,对他们来者不拒。
见他们成功进入周家,村里又有十几户没有钱没有粮食的人家立刻效仿前者,跑到周举人跟前泣不成声,也被留了下来。
三十来户人家离开,加上之前就投身周家的,大青山村立时空了一成多。
秀姑绣花之际,听说此事,唯有叹息。
江玉堂和丽娘还骡车时,叹道:“进城路过几个村子,大片大片的地都荒了,都说是去年雨水多,冬天雪又重,烂了根儿。城里的粮价涨了不少,我们花二十两银子,好容易才抢到二十石稻谷麦子,往年前一石贵了三钱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