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疏雁淡淡抬眸:“李姑娘,这里都是楼家姑娘请来的贵客,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没给楼家姑娘面子啊?”
“哼,谁知道楼筱玉抽的什么风,莫名其妙把她给请来了。也不考虑考虑麻雀能不能飞进……”李玉娇气哼哼地在贺疏雁下手坐了,要说的话却自动消声。
但贺疏雁也能猜到她要说的无非是“凤凰群”之类的话,怕是想到如今有两位公主坐镇其上,她也不敢以凤凰自比了,这才不得不收声。
不过这座位……贺疏雁抬眼四看。之前来的人尚不多,她倒是没注意。如今随着入席就坐的人越来越多,反倒是能看出些端倪来。
此前楼玉宁将贺凌韵请走时用的借口是这一次赏花宴的座位原则安排是不让同家族的姐妹坐在一起,现在看来,这个借口只怕只有一半是真的——同家族的姐妹们确实被拆开了,但是嫡庶的排行却是还是没有『乱』。
想来楼玉宁也是怕直接拿嫡庶说事会让贺凌韵不快,是以才搬出了另一个理由来把她哄走。
公卿世家,能养出这么个不分嫡庶规矩的庶女,还由着她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大概也就她们贺家一个了。贺疏雁心里暗自苦笑,心想这真不知道是自己父亲的责任还是母亲的责任……等等,如果父亲是有意为之呢?贺疏雁手中的茶盏忽然停在了半空。
左相素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称,自然是极有权势的。所以也有一个无法不面对的问题,那就是如何避免君王猜忌。但凡有这种意识的权臣、重臣们,往往都会选择一个极好用的招,那就是——自污。
有人贪杯,有人好『色』,有人怕老婆,有人……大概就宠着庶女无度了吧?只是前三者还好说,最后那招,却要冒着被人弹劾“宠妾灭妻”的风险的。
想来自家老爹也是对那杜紫芊和贺凌韵真心有着几分欢喜,才会顺势而为,而不顾这种风险的存在吧。
贺疏雁百无聊赖地想了一回,再回神时,已经是众人起身相迎公主鸾驾之时了。她便随着众人起身、跪拜、行礼,而后又依令坐下。
赏花宴至此,才刚刚算开始。此时太阳已然半掩在地平线以下,天空变成奇妙的深紫『色』。宫娥们早有准备地一一点亮挂在各处树干上的宫纱灯笼。
在那柔和而氤氲的光线照拂下,嫣然的桃花、梳着飞天髻的乐师,还有曳着长长的披帛四处走动的侍女们,以及坐席上芬芳醇厚的酒香,精致淡雅的素菜,姑娘们如花似玉的脸庞,仿佛都如梦似幻般旖旎着,摇曳着,忽而模糊,忽而清晰。
有宫女点燃了宫中御制的火烛,一一送来席上。这火烛比寻常灯火更要明亮,点燃后几乎是一团白光,倒是照得案上的菜『色』纤毫毕现,『色』泽艳丽。
贺疏雁仔细看去,却原来一道道,一份份,都有着桃花的影子。这酒,是桃花酿;这蘸料,是桃花酱;这点心,是桃花糕;这冷肴热菜,不是加入了桃花配菜,就是以桃花点缀,就连餐盘碗碟,也无不是桃红点点。
再看席间少女,也无不是面生桃花,姝丽非常。倒颇有些万世太平,岁月美好的意味。
贺疏雁心中微有感慨,一口一口吃着面前的这桃花酿。没多久,三公主和楼筱玉附耳说了什么,后者拍了拍手,就见两队舞娘从屏风阵中转了出来,踩着轻快的鼓点,舞入中间的空地。
她们也都年轻明媚,薄纱赤足,脚踝上还绑着金『色』的铃铛,踩在如茵绿草上,倒是说不出的好听好看。贺疏雁恍然看去,倒不由想起当年在东宫饮宴的日子。
那时候,方铭绝还曾在她耳边悄悄说过,愿有朝一日,能与她携手,共赏天下。
何等讽刺!
贺疏雁微微一笑,和众人一般叫了声好。
舞娘们跳的是难度颇高的胡旋舞,十数人动作整齐划一,仿佛是一个人的十数分身般,倒也是颇为难得了。
为首那个姑娘的腰肢灵活柔软,而又柔韧有力,兼之身段优美,动作舒畅,看得出来很有功底,确实是让人赏心悦目。只可惜轻纱覆面,只『露』着双如烟如雾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