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贺方怒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一个个有心思装神弄鬼。心中又不免有些担忧,莫非贺凌韵伤得厉害?
红绡急急转身,道:“婢子,只是看着地上的……像是老爷最喜欢的那个青瓷美人斛……还有大姑娘最心爱的飞天壶……”
贺疏雁心中忍不住喝彩,红绡这话真是妙不可言,且不说什么时候那把飞天壶变成了自己的心爱之物,就说在这对方装傻充愣的节骨眼上切入新证据的功力,可算是炉火纯青了。
看来自己当年还真是小看了母亲身边的大丫鬟们,也难怪,当年在母亲去后不久,红绡和碧翡也都先后去向不明,可见是有人容不得她们。
那边贺方听到青瓷美人斛时已经震怒,道:“可是哥窑冰裂的那个?”
贺疏雁闻言立即下拜道:“女儿无能,没能护住父亲爱物,还请父亲责罚。”
这尊美人斛,前世里倒没这般凄惨下场,只是被贺凌韵看中,千般厮缠着要把它要过去,只是当年自己也颇为心喜于它,故婉辞了几次,随后却爆发了一系列的事情,连带着跟着自己的雪鸢也被打了板子,最后老夫人还勒令自己把美人斛交于贺凌韵,连父亲都因为是老夫人的意思而跟着劝责,如此闹得自己没一日好过,却最终还是让贺凌韵得偿所愿……如此睹来伤心之物,不如碎了罢。
贺方阴沉着脸,视线从贺疏雁身上移到贺凌韵身上。后者明显瑟缩一下,随即大声抗辩道:“不是我,不是我!是姐姐,姐姐砸的!”
“闭嘴!”贺方厉声道,伸手猛地一拍案几。
贺疏雁则扭头看向贺凌韵,淡淡道:“妹妹的意思是,我差人把你叫到我院子里来,然后看我摔了父亲和我最喜爱的瓷器?我太闲了没事做么?”
“雁儿。”江氏轻轻嗔道。
“女儿失礼了。”贺疏雁从善如流地折了折腰,“只是女儿是真的好奇,妹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母亲之前进来的时候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谁离长几更近,谁又更具备动手的条件。”
“更何况,那飞天壶上,你来之前,我今早没事做的时候仿那釉彩调『色』,为了看调出的『色』彩差异,往壶身上涂了一层,想来也没那么快干,谁碰过那壶,看看手掌就知道了。”
贺疏雁话音未落,众目睽睽之下就看见贺凌韵飞快地把双手摊到眼前看了一眼……
“哼。”贺老太君闷哼了一声,转开头去。
“嗯?”贺方眼神严厉,落在贺凌韵身上。
“咳。”江氏唇角略抽,强行忍住那上扬的趋势,看向一边的墙壁。
“你诈我!”贺凌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伸手指着贺疏雁怒道。
“妹妹可是又忘了规矩是什么了?还要我这个做姐姐的教教你么?”贺疏雁淡淡一瞥,不以为意道。
这句话倒是似乎提醒了贺凌韵什么,只见她伸手抚住自己的脸,哀哀哭道:“父亲,女儿一时失态,可是,可是姐姐这也太狠了……”
却见一张原本清秀俏丽的小脸此刻青肿一片,还微微泛出紫来,看着倒也颇为狰狞。更有几丝干涸的血迹,更显得凄惨无比。
贺方倒还未说什么,老夫人先忍不住了,长叹一声痛心疾首般地开口道:“雁姐儿,你看看你,下手这么重,那可是你妹妹啊。就算规矩有失,你要教导,难道就不能用温和些的方法吗?抄书、禁足都是可以用的,何必如此呢。”
“禁足?可若禁足有用的话,妹妹又怎会在这晴川院里出现呢?”贺疏雁眨了眨眼,恭恭敬敬地问道。
“……”贺老太君被将了一军。
“老爷。”
江氏见贺方沉『吟』不语,面『露』不豫之『色』,当下福了身道:“妾身先老爷来此一步,倒是听见了韵姐儿先前说的话,句句诛心,字字是要把雁姐儿往死地里推。平心而论,她这一巴掌挨得不冤。况且,妾身不知何故,韵姐儿一直不肯说实话,事实上,她一共挨了两巴掌,第二次,便是妾身亲自打的。”
“哦?”贺方毫不意外地抬了抬眉,示意江氏继续往下说。
他还没进来时,在外面听得只言片语就觉得事情不寻常,无论是老夫人蛮横地偏帮,还是江氏先是不作为的颓然,后又自承掌掴贺凌韵的坦然,还有贺疏雁的哀哭、贺凌韵的语焉不详,一切的一切和平日里的认知都截然不同……
在他的概念里,自家后宅母亲是慈祥的,夫人是能干的,雁姐儿虽然糊涂但心软,韵姐儿娇俏而机灵,姨娘谦卑而温柔小意,总之和睦美满。
可今日看来……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