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让我们用祝福的掌声,有请我们新娘入场。”
在昏暗的灯光中,我似乎感受到了顾罗的投射过来的目光,但我转过头去,他托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着背景板。
向威威似乎略有触动,但她并不想表现出来,她只是轻启嘴唇,喝了一口从来不喝的雪碧。看着她美丽的脸庞,我大胆猜测,向威威不是没有想过能够穿着婚纱嫁给宋宁,如今物是人非,萧郎路人,即便脸上用尽全力藏住表情,但眼神里写满了故事。心里埋藏的花朵,从眼睛里开出花来,那是灿烂,此时黯然。
人们总是睹物思人。看见花,想起他,看见酒,想起他,看见台上成双成对,若不是躯体包裹,感情早就像是热带植物,五花八门地覆盖整个场地,欢喜的、哀怨的、思念的。再回过头去想,那个你十七八岁遇见的、喜欢的、放在心上的人,此刻他坐在哪里,身边是谁。而他在婚礼上盟约誓词的良人,还是不是你?
我环顾一周,顾罗身边的孟园笑意盈盈,带着憧憬、欢喜、惊喜的表情,看着新娘一步步走向新郎。孟园这些年来的少女情怀只增不减,她头上英伦风的发夹似乎否认着她而立之年的岁数,多年来追求孟园的人大概能从一中的教室排到四中门口,但孟园至今还是未婚。我其实很羡慕她,永远活在自己最喜欢的年龄里,永远心无挂碍,美丽且欢快。
胡亮则笑得捂不住嘴,一个劲儿“哇哦哇哦”的乱叫,像一个失控的救护车。这个孩子在我的印象里似乎精神上有点问题,在任何大家聚会的场合,无论是什么样的背景,他都很激动。像今天这样的激动的嚎叫,多年以前在百年校庆上,他表演过一次,差点被退学。我认为他和孟园能够聊在一起的原因,是因为他可能真是个低龄儿童,与孟园是同时代的人。
我身边的蓝优一贯保持安静优雅的作风,带着虔诚的表情观礼,她齐肩的短发厚实且反射着光芒,更加显得皮肤雪白,气质出众。这样可爱的小女孩,在恋爱之途上,一片空白。
周蓉带着小女孩儿般的惊喜和感动,几乎就是向往一样的看着新娘,她的眼泡子在不饱和光线中犹如一种鳞片小金鱼。
韩有时不时盯着周蓉,但周蓉假装看不见。于是韩有便逗弄着周蓉的头发,惹得周蓉频频打他。这样幼稚的互动,好像他们从没有厌烦过。
张青青坐在最前面,她背对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想她的神情应该像极了新郎的大姨妈或者小姑妈,带着一种成熟的、自豪的、心满意足的表情,当年我在校庆舞台上表演的时候,看到她坐在第一排就是这个表情,我当时因为太被这个表情吸引,差点引发表演事故。我在后面,只看到张青青不时整理衣服,好像随时要上台讲话,当然也有可能是今天穿着的裙子有点短。
只有猴子哭了。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顾罗,哭的更厉害了。顾罗挠了挠太阳穴,抽了几张纸巾给猴子,猴子拿起纸巾,抽泣着指着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要是猴子再老一点,我甚至认为台上的陈静是他遗落在民间的明珠。他哭得过分动情,顾罗不得不抱着他,抚摸着他的脑袋,像是抚摸着一条受了委屈的哈士奇。
蓝优悄悄碰着我,对我说道:“陈静的婚纱真好看,但怎么好像有点眼熟啊。”
她这一说,我仔细一看,好像确实是哪里见过。蓝优歪着脑子想了一阵,猛然说道:“天!这是...”
我也想到了,这是向威威近年的作品,她公司推出的经典款主推品,系列名称是“宁与静”。
此刻在鲜花红毯上走着的陈静娇羞而幸福,她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似乎身体上每个细胞都笃定今后的路是鸳鸯成双,情投意合的。她这样的步伐使我深受感动,愿意选择一生都信任他、爱护他并被他爱护,这是多大的勇气,这勇气,我没有,向威威也没有。
年少的时候轻视爱这个字,总把浮在表面上的色欲、憧憬、欢乐当做是爱情,然后最终被爱情轻视,成就一段段的美丽的伤疤。
宋宁脑子上的伤疤半个月之后终于凝固成型,被宋宁嫌弃的丑到天上的纱布终于撤掉了,他那一团被剃掉的头发还没有长起来,大概也是长不起来了。为了庆祝宋宁康复,猴子提议我们放学之后一同去吃小砂锅,周六没有晚自习,是很好的聚会时间。
我心里是没有意见的,这周的伙食费里面多少还是存够了砂锅钱,只要不点其他的,合群还是可以。这群人里面韩有和周蓉是不约而同说有事,我们都明白,也不强求。只是向威威也不愿意去,说自己没有时间。
“啧,向威威同学!”猴子开始学习李谦特有的语气,说道,“大家要相亲相爱,共同进退,你怎么能抛下我们小砂锅团体,去吃好的呢?”
向威威忽然被逗笑了,她说:“那好吧。”
向威威的点头使得我们的气氛更加高昂,宋宁也埋下头,露出了一种奸计得逞而又满意的笑容,宋宁这厮,善于搞谋略,自己不出头。
顾罗继而问我:“你没啥事吧?一起去?”
我还没有回答,猴子便说道:“小砂锅主席团决定不给许久否决权,许久同志一切表现都视为同意。”隔了一秒,猴子说道:“许久眨眼睛了,代表同意。好,大家下午六点半叭,小砂锅店里见面。”
猴主席在安排小砂锅任务的时候,是从他“天下第一宝座”的位置上偷偷过来的,于是任务安排完,他便被正在小窗口监视我们的李谦,带走喝茶了。大家对于猴主席报以同情,但是又忍不住不笑,连向威威都忍不住,捂着嘴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