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驸马深深看了他一眼,又道:“首乱长安者,乃是一个叫做复赵会的组织!”
“嗯?”阿熙面露惊容,瞬间呆住。
曹老驸马叹道:“复赵会之人宣称,要复兴大赵!”
“什么......”阿熙震惊了,连忙问道:“姐夫,您说的是真的吗?”
曹老驸马便将传到晋朝的消息,全部说给了阿熙听。
“大......赵......大赵......”
阿熙闭上双眼,口中呢喃着,“大赵”两字,引发了他心底,那尘封了无尽岁月的记忆。
......
前赵光初十一年,两赵争霸,已至尘埃落定之时。
那一年冬天,后赵明帝石勒攻破阊阖门,踏入前赵帝都洛阳城,前赵昭文帝刘曜穷途末路。
“石贼已破城,儿臣斗胆,请父皇率军突围!”
前赵皇太子刘熙虽然年幼,却胆识过人,哪怕到了此刻,仍在苦苦劝谏刘曜。
只可惜,刘曜此事早已是心灰意冷,抱定了必死之心。
“朕今日要以身为祭,殉这大赵社稷!”
刘曜看向年幼的刘熙,心中不由又生出了怜悯与愧疚之情。他沉默片刻后,取出一枚玉佩,交给了刘熙。
“熙儿,你现在便可换上便服,趁乱逃出城去,寻你阿姐护佑吧。”
刘熙不明所以地接过玉佩,又听了刘曜的话,更是一脸懵逼:“父皇,儿臣哪来的阿姐?”
刘曜只生了一个幼女,而且现在也被困在这洛阳城中,刘熙压根不知道他爹说的阿姐是谁。
“这枚玉佩,乃是你母后生前的遗物。”刘曜忽然道:“你可知晓你母后身世?”
“儿臣自然知晓。”
刘熙乃是刘曜与他的第二任皇后羊献容所生,羊皇后在光初五年时已经早逝了。至于羊皇后的身世,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只是往往没人敢说罢了,因为那是刘曜的忌讳。羊皇后本是晋朝皇后,后来被前赵俘虏,改嫁给了刘曜,再次被册立为皇后,然后生下了前赵太子刘熙。
刘熙一听刘曜提起他母后,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惊愕地看着刘曜:“父皇,难道您说的阿姐是......”
“不错!”刘曜点点头,道:“正是晋朝的临海公主,她乃你母后当初与晋惠帝所生,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如今嫁给了晋朝宗正曹统。你那个阿姐从小便善良孝顺,重视血脉亲情。你逃去晋朝,持你母后的信物去寻你阿姐,你阿姐定会庇护你的!”
若非万不得已,哪个男人肯求到自己老婆的前夫的女儿头上?只是刘曜如今已是穷途末路,可想而知,一旦刘熙出逃,石勒必然会在国内搜查捕杀。此时此刻,还有能力庇护刘熙的,也只有他那个同母异父的阿姐了。
刘熙也感受到了他父皇此刻的悲凉,不由泣道:“父皇!”
......
“咳,咳咳。”
曹老驸马年纪太大了,总是喜欢咳嗽,相比之下,阿熙虽然只比他小几岁,身体却要好得多。他这一咳,便打断了阿熙的思绪,将阿熙从回忆拉回了现实。
“五十多年了啊,当年我还是不到弱冠的少年,如今已年近七旬。”阿熙睁开眼眸,渐渐清醒,他垂下头,道:“那些前尘往事,我早已淡忘,姐夫提他做甚!”
曹老驸马摇摇头,道:“阿熙,我看得出来,这几十年来,你在晋朝过得并不快乐,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曾经的大赵江山啊!”
“放不放得下,又有什么区别。”阿熙眸光明晦挣扎,苦笑道:“大赵终究已经亡了,就连篡夺我家江山,然后取而代之的石贼,也早就亡了。如今我不过建康城内一老朽,又能做什么?”
曹老驸马定眼看着阿熙,突然高声道:“刘熙!你是赵朝的皇太子,你流淌着赵朝皇帝的血脉!你的父皇陨落之前,也希望你能够寻找契机,光复大赵江山!你虽年近七十,但气血仍然充沛,尚能舞剑杀敌。如今中原百姓有思赵之心,甚至已有人揭竿而起,在秦朝打起了反秦复赵的旗号。现在正是你发愤图强,图谋复国之时,你又怎能自暴自弃,抛弃心怀赵朝的黎民百姓呢?”
曹老驸马这一番话,振聋发聩,阿熙又愣住了:“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曹老驸马大手一挥,道:“老夫早在数十年前,便开始替你小子谋划了,如今总算是等到了契机。你姐夫我积攒了一辈子,家底颇丰,这数十年间陆续添置了几千副兵甲,就埋在城外某地,也训练了数千死士,潜伏在建康周边。如今便统统交给你了,阿熙,去吧,去做你应该做的事情!”
阿熙终于动容了,眸光不再挣扎,渐渐下定了决心。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姐夫,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是她的阿弟呀!”痴情的曹老驸马叹道:“你阿姐死前,最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便是你这个阿弟。她嘱托我,一定要替她照顾好的。她的要求,我又怎么能拒绝呢?”
曹老驸马的无限痴情,整个大晋都知道。
刘熙再无疑虑,他朝曹老驸马深深一拜:“本宫以大赵太子的名义立誓,若有复辟大赵之日,定与姐夫共享天下!”
这个年近七旬的老太子终于下定了决心,他要带着姐夫资助的死士、兵甲、钱粮等等,北上秦朝,联络那些复赵会的忠义之士们,共同光复大赵!
......
乌衣巷,石府与曹府大门打开。
刘熙与石三两位大赵太子踏出府邸,相见却不相识。
然后,二人同时转身向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