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始年间桓温入侵,献哀太子奉诏御敌,中流矢伤口感染而薨。击退桓温后,景明皇帝忍着丧子之痛,重选太子。废帝既非嫡长,之所以能在诸皇子中脱颖而出,成为皇太子,皆因其神勇。”
“当各地勤王大军汇聚长安之后,组织大军反击桓温之人,便是废帝。废帝当年以皇子之尊,亲自披挂上马,在晋军之中往返冲杀,斩将数十,摧旗逾百,破甲三千!生生杀得桓温抱头鼠窜,从此畏秦如虎!废帝之神武,不逊于邓张二帅,若是废帝还在世,我大秦便该有三位战神才是。”
前排的苻锦苻诜姐弟,以及旁边的司马执画,都认真的听着裴盛秦讲故事,这可是他们未曾听过的新鲜事。毕竟如今全天下对待废帝几乎都是骂声一片,很少有人关注过废帝曾经的荣耀与光辉。如果不是看过后世的史书,裴盛秦也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废帝南逐桓温三千里,出边境乃止,至此以后,晋朝数十年不敢越雷池半步!废帝凯旋还朝之日,景明帝亲自为他举行典礼,敕封其为新太子。景明帝之所以选择废帝,只因那时外敌环伺,大秦江山风雨飘摇,非神武盖世之帝,不足以震慑四海八荒——这是景明帝从献哀太子之死里面得出的教训,文弱君王面临大难时,极易陨落,从而动摇国本。”
“景明皇帝驾崩之后,废帝顺理成章登基继位,改元寿光,成为了新的大秦皇帝。从某种角度来说,废帝的盖世武勇,在当时的确保全了大秦江山。燕凉晋代等诸国,当时之所以不敢欺我大秦,并非大秦国强,而是忌惮我们大秦的无敌皇帝罢了!景明帝选择的继承人若不是天下无敌的废帝,或许我大秦早已被诸国所灭。”
“只是,与其勇武相对应的,则是废帝的刚愎自用,以及残暴凶戾。废帝自认为天下无敌,自身力量足以镇压天下,对朝廷力量并不重视。视文武百官如奴婢,视王侯如粪土,动辄打骂贬谪,甚至杀伐株连。到了寿光末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官吏上朝如赴刑场,唯恐一言不合,被废帝所杀。寿光初年,我朝因废帝之神勇而稳固江山;寿光末年,我朝却又因废帝残暴而再度陷入垂危。”
司马执画幽幽问道:“你们秦朝的废帝当真如此残暴吗?我可是听说,你们的废帝在位之时,提拔了无数人才,是个无比惜才之君。光是寿光元年到寿光三年的孝廉人数,便是过去的数十倍之多,可谓是做到了野无遗才。现在的秦朝皇帝刚刚夺位之时,可是有不少官员南渡到我们晋朝,想要借兵反攻长安,报废帝知遇之恩呢。”
司马执画还有一些事情没说,根据晋朝现在的绝密情报记载,至今秦朝都还有许多在寿光朝举孝廉得以入仕的寒门官员心向废帝,无时无刻不想着报答君恩......这些情报对秦朝的价值很大,司马执画是不会轻易透露的。
裴盛秦冷笑着说道:“孝廉选出来是做官的,若是官场稳定,变更缓慢,举出的孝廉自然也不多,人多了没那么多官位分。寿光一朝提拔无数孝廉,只能证明寿光一朝非常的缺官员。缺的官员哪里去了?许多都是被废帝给杀了!”
或许废帝到死也没想到过,自己杀的官多,选官频繁,误打误撞施恩了许多寒门子弟。这些人在官场经过二十多年的成长攀登,许多都变成了位高权重的老臣,并且有不少成为了他儿子手中的“底牌”。苻馗如今能够享受着这么优渥的待遇,正是因为有这些人在朝野上下明里暗里的护着他。
“寿光三年五月,当今陛下奉废帝旨意征伐羌人,凯旋而归,很是得军心民心。废帝对当今陛下起了猜忌之心,欲加诸罪名以杀之。当今陛下侥幸提前收到消息,万般无奈,为了自保只好联络了清河王苻法。两人决定先发制人,于是趁夜召集王府家丁,在内应的帮助下杀入皇宫,最终成功废杀了先帝,完成了换代。”
“可怜废帝以战神之威,无敌之势,坐拥大秦万里山河,却祗辱于家丁之手,死不瞑目。何其悲哉,何其谬哉!废帝之兴,在于其勇。而废帝之衰,则在于其恃勇而骄。自以为一腔孤勇,足以毁天灭地,无所畏惧。便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熟不知人心背向,其勇再甚,也终究难以维持经年统治。”
裴盛秦讲完了,末了感叹了一声,苻生的遭遇让他联想到了被一群妇人打死的韩信。也幸亏秦皇苻坚当时是半夜发难,先帝根本来不及做太多准备,这才被一群家丁杀进了皇宫。但凡给先帝一点时间整合宫中禁卫,以先帝之神勇,那次叛乱必然没有成功的可能。
只能叹一句时也命也。
“这便是你那句‘邪祟难经年,孤勇不足恃’的含义么?果然透彻,这个甲等,本公主服气。”司马执画还是头一次没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裴盛秦,眸子里隐隐有些钦佩之意,她感慨道:“秦废帝若是为将帅,今日之地位必不下于你们秦朝那两位老帅,可惜命运却偏偏让他为帝。看来,一位天下无敌的战神,也未必能够当好一国之帝王。”
“哼,我裴哥哥这么厉害,需要你来服气吗?”秦朝小公主日常怼晋朝公主。
苻诜像小大人一样皱着眉头,叹道:“皇伯父的遭遇,说明了个人的力量永远不能真正的凌驾于国家之上,就算是战神,也是会陨落的。”
裴盛秦微微有些诧异,七皇子这句话很是有深度,不太像一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想起这个小家伙一贯的早熟,裴盛秦不由有些感叹,老苻家的男子,果然一个个都不是寻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