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软云飘逸。
宜出行。
公孙宜担忧凤珺戎忘约,特意差人前来告知提醒。如斯郑重,让凤珺戎窃笑不已,一番整装后,也便随着前来提醒的丫鬟一同前往。
精致的马车悠悠前行。
太傅府上的丫鬟随候在马车一侧,疾走跟上。
穿过人声鼎沸的街巷,慢慢靠近太傅府。时光淌过,凤珺戎到时,公孙宜已带人在门口候着了。待凤珺戎下车站稳后,俏丽的小脸笑若春花:“戎儿妹妹今儿的的妆容可真亮眼,都要将姐姐比下去了。”
凤珺戎勾着公孙宜的胳膊:“宜儿又不是今日才知道本小姐貌美如花,怎么还被惊艳到了呢。”
公孙宜挨着她一起踏上门前台阶,一边娇笑,随云髻上的蝴蝶银簪蝶翼随之颤动,展翅欲飞:“哪有人这样直白炫耀自己的美丽的呢?戎儿妹妹好不知羞。”
凤珺戎恍似听不出公孙宜的调侃,精致的眉眼含笑:“本就是事实,何必妄自菲薄。”
“就你有理。”
公孙宜哭笑不得地嗔怒了一句,得来对方傲娇的小眼神,登时笑靥如花,她吃吃笑了几声,又道:“咱们赶紧去吧,几位姐妹们都等急了。今儿个过来的,有御史大夫家的小姐,礼部尚书府的小姐等,年龄与我俩相差无几,性情也都是极好的,相信戎儿妹妹也会喜欢上她们的。”
凤珺戎听着公孙宜如数家珍地将京中贵女闺名和性情一一告知,语速因为迫不及待稍微过快,她轻笑:“这么多人?宜儿莫不是闺中密友都请来了吧?”
公孙宜被戳中了心思,脸色微红,“是的呢。”
她喜欢凤家珺戎,样貌茶道医术皆为个中翘楚,性情也是一等一的温柔,这样靡艳绝伦的女子,合该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而非遭人嫉恨遭人排斥,游离在贵族世家之外。
公孙宜唇角抿出小小的弧度,愉悦地强调:“往日密友们对你诸多误解,如今已尽数消除。戎儿妹妹等会儿尽管开开心心地玩耍便是。”
“知道知道。”
凤珺戎笑着颔首。
府中丫鬟开道,凤珺戎与公孙宜边说边往里边走去,却在即将跨过朱红高槛时,一阵异香传来,淡淡的,恍似冷梅。
凤珺戎眉眼一凝。
随声侍候的木笔脚步更是一顿。
阁中传讯的暗香多以梅兰竹菊区分轻重缓急,其中又以味轻味重再度细分。如今各冷梅幽香,分明是有要事急禀的意思。
而今,能在小姐眼中称得上要事的,唯有茶馆被端一事,唯有找寻殷大人踪迹一事。
木笔抬眸看着凤珺戎的背影。
“怎么停住不走了?”公孙宜侧首问道。
“宜儿,”凤珺戎漂亮的眉眼闪过歉意:“今日可能要辜负你的美意了。”
“什么意思?”
公孙宜蹙眉不解。
“方才忽然想起,府里还有紧要之事需要妹妹即刻回去处理,一刻不得耽搁。今日与宜儿和密友们的小聚,可能无法赴约了。对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公孙宜皱眉:“有什么紧要之事,非要在这时候回去处理?”
“涉及阴司,改日再详说。”
凤珺戎歉疚。
这番类似打马虎眼的话却不能糊弄了公孙宜,她的内心泛起狐疑,有些相信,更多的却是不信。毕竟不论是昨儿个,抑或是方才,闲谈之余,皆是一派轻松淡然。怎么要跨过府中门槛之时,忽有要事呢?
凤珺戎知她心底疑惑,却无法将真实缘由道出,抽出勾着公孙宜的手臂:“对不住了,妹妹先行离去,改日再登门向宜儿赔罪,也给各位没来得及见面的小姐们赔个不是。”
话落,她转身就走。
冷不防被抓住了袖子,凤珺戎瞬息皱眉,又迅速旋身展颜:“宜儿?”
公孙宜为难道:“若真的有急事,姐姐也不多留你。但既然都已经到家门前了,就进去跟姐妹们打个招呼再走,毕竟她们也等候多时,就这样失约让她们空欢喜一场,恐她们心里对妹妹起了芥蒂。”
依旧是在为她着想。
凤珺戎心暖,正想松口,那唯有凤隐阁能辨认的冷梅幽香陡然浓烈,明眸微闪,她婉拒:“来不及了,妹妹先走了。木笔,走。”
两人迅速爬上来时的马车。
车轴咕噜噜地转动,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快得的公孙宜来不及再说些挽留的话:“戎儿妹妹……”
公孙宜僵硬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低喃。
让更令她浑身僵硬的却是身后密友恼怒的斥责。
“凤家贵女当真好大的派头。”约见的几位贵女久久等不到来人,又觉干等着十分无趣,索性携手相伴一起前来大门口迎人,不想却见到凤家珺戎甩袖离去的场景,当下御史大夫家的嫡女便冷了脸。
礼部尚书家的嫡女也是心有不虞:“宜儿总说凤家贵女如何知书达理,如何惊才艳艳,非要姐妹们接纳她,与她友好相处。可姐妹们真舍了揽书学习的时间拨冗前来小聚,得到的又是什么呢?”
“无视,彻彻底底的无视。”
“宜儿姐姐,不是姐妹们不给你面子,而是凤家珺戎压根就不在意我们呢。”
“如今看来,凤家珺戎也非十分在意宜儿姐姐呢。不然怎会临阵脱逃?”
几位贵女心中愤懑,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
公孙宜脸色难看。
她自然知晓姐妹们说的话是有几分道理的,只是戎儿……公孙宜总不愿让密友们对她心生隔阂:“戎儿妹妹是忽然有急事才先行离去的,也不是故意怠慢各位姐妹,姐妹们也别气了。”
“能有什么事,竟连一刻都等不急就撒手离去?”
“这……”
“宜儿姐姐自个儿也说不出来了吧。说明凤家贵女也不怎么在乎姐姐嘛,连个失约的理由都不说清楚。”
“对呀,宜儿,你就是太善良,对凤家贵女太好了些。瞧瞧,你为她做了什么,她又对你做了什么。”
几位贵女轮流劝说公孙宜。
说辞并不犀利,却极富煽动性。
公孙宜被几位密友念叨得脸红耳赤,却无法帮凤珺戎找个像样的理由解释她忽然变卦的举动。
竟有丝丝不悦趁着内心失落的时机悄然滋生。
公孙宜忽然就替自己不值了。
她将戎儿妹妹放在心上,念着想着,把她当难得好友来对待。戎儿妹妹茶道精湛,她敬佩又赞赏;戎儿妹妹在金銮殿上锋芒尽显,她叹服也开心;戎儿妹妹受尽京都贵女的冷落,她想方设法替人说好话,让自己的密友接受她,带着她一起融入这世家圈层。
而戎儿妹妹又做了些什么?
她几度邀约被拒便罢了;她亲自登门邀约,即便人到家门前,也能突然变卦,不给任何解释便先行离去,徒留她在密友中没脸。
她也不是没尊严的人。
这份友谊,倘若戎儿妹妹并不在意,她又何必轻贱自己上赶着讨好,剃头担子一头热?
公孙宜眸光闪烁。
几位贵女面面相觑,心中明了,她这是将她们的话听进心里去了。当下也不再执着被凤珺戎怠慢一事,你勾着我的臂弯,我勾着她的臂弯,几个人凑在一起,笑笑闹闹地分享起近期乐事。
唯有公孙宜笑容勉强。
另一头,凤珺戎并不知公孙宜心里变化,在马车驶入无人巷角后,她和木笔两人便改头换面,循着异香飞身而出。
幽幽冷梅来自京都北角。
凤珺戎与木笔寻到发放信号的同伴时,愣了一瞬。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