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丽华“咦”了一声,茶树菇、草菇什么的她倒是听过,地菜菇还是头一回听,完全想象不出来是什么样子的。
“地菜菇又叫地木耳,长得也像木耳,就是……就是看着比木耳水分要多些。”李建党嘴笨,想了好一会儿才蹦出这样一句解释。
这样一说,姜丽华更迷糊了。
等亲眼看到地菜菇,姜丽华顺手捡起一点打量。
墨绿色一坨,湿湿黏黏,容易碎不说,还沾满各种小沙粒杂草。
这玩儿,要收拾干净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你确定,是这个?这个能吃?”姜丽华狐疑扭头看李建党。
李建党蹲在一边满脸傻乐呵的笑容,“就是这个,好吃。”
行吧,确定能吃就行。
姜丽华撸起袖子,左右开弓,一手提着篓子,一手迅速采摘。
地菜菇匍匐地面生长,姜丽华采摘不得要领,经常连带杂草一起丢进篓子里。
李建党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教她,“手放轻一点,捏着一点慢慢往上拿。”
他边说,便做出样子给姜丽华看。
姜丽华皱眉反驳,“这么慢,要捡到什么时候才能捡满一篓子?”
李建党一点也不怵炸药包似的姜丽华,笑道:“那你样虽然捡得快,等你回家洗的时候,有你哭的。”
姜丽华心里愤愤不平,看了一眼自己篓子里沾满烂草叶子的地菜菇,最终瘪了瘪嘴,老实按照李建党说的方法,慢慢捡。
中午十一点多,天又下起小雨,三个人背篓里都有不少收获,便打算先打道回府,等改天过来,地上那一片刚探出头的草菇应该也都可以采摘。
地菜菇不好处理,李桑桑说教姜丽华,姜丽华就跟魏岚打了声招呼,跟着李家兄妹走了。
魏岚把小背篓套脖子斜挎在加上,两只小手举过头顶,挡着雨小跑往回走。
刚踏上大队村口田埂小道的分叉路口,迎面撞上打伞走来的顾朝。
“朝哥!”
“囡囡。”顾朝叫了一声,快步上前两步,将魏岚笼罩进雨伞范围。
打了补丁的旧黑布伞,遮挡雨滴的同时,将光源挡去,小姑娘因奔跑红润的小脸笼罩一层阴影。
顾朝接过魏岚身上的背篓挎上肩头,大手伸过去刚想牵魏岚的手,反被魏岚抱住胳膊。
魏岚“嘶嘶”抽冷气,身体前倾拖着顾朝往家走,“天变的真快,小风吹着冷死了!我们走快点,赶紧回家!”
顾朝菱唇一弯,神色温柔缱绻,“好。”
劝魏岚走慢点,小心跌倒的话咽了回去,任由她拖着他往前走。
……
“停。”
伴随男人冷清嗓音落下,白色苏联小轿车停在路边。
衍邑放下车窗,眯眼朝远处望去。
张晓奎伸长脖子跟着瞄了一眼,有些不确定:“那是魏知青吧?还有顾朝同志。”
田埂上,一对撑着雨伞的男女,携手渐行渐远。
衍邑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衣袖下的手收紧,侧眸凌厉视线扫向张晓奎。
张晓奎一个激灵,生怕他们衍副局把他踹出去,两手抓紧方向盘,整个人坐成直角,再不敢乱说一句话。
衍邑视线再度转向窗外,直到那一双人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开车。”
“是!”
小轿车重新发动,车位排气口“腾腾”喷出一股青烟,车轮搅起一阵泥泞,无数泥点飞起又落进泥潭,惊不起一点波澜。
就好像他和她。
一个是泥潭里挣扎的困兽,一个是悬挂半空的皎皎明月。
湿泞泥潭或许会倒影出浅浅明月。
困兽或许会和明月短暂相拥,但归根到底,还是两路人。
最终依旧会分道扬镳。
“唉……”
男人深邃眉骨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最终只挣扎出一声浅浅的叹息。
……
家里顾阿婆刚从米缸铲出半碗米,准备蒸米饭,魏岚见了,连忙上前把东西接下来,“阿婆!今天午饭我来做!”
魏岚做饭的手艺好,顾阿婆多是依着她。
只是魏岚刚从茶山包那块儿回来,手上泥巴还没洗掉,顾阿婆免不了跟在后面唠叨几句:“不是说捡菌子?你这是跑去挖窑洞了?”
不说便罢,这一说,魏岚把装米的盆往桌上一推,从顾朝肩上扯过竹篓,献宝似的把鸡枞拿给顾阿婆看,“阿婆,你看!”
“挖窑洞可得不到这样的好东西!”魏岚眉飞色舞,嘚瑟了一会儿又把鸡枞塞给顾朝,“朝哥,你帮我洗一下!中午再加一个菜!”
顾阿婆念叨半天,见魏岚乐呵呵忙的热火朝天,全然没有跟她犟嘴的意思,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魏岚正忙活给鸡枞切片,顾阿婆突然不作声,魏岚好奇抬头,弯弯乌黑的细眉轻轻皱起,“阿婆怎么了?我有在听的。”
那迷糊茫然的小模样,让顾阿婆莫名觉得被噎了一下。
“老婆子不中用了,说话没人爱听。”顾阿婆唬着脸,摘下襜衣丢魏岚手边,“你们忙着吧,让老婆子闲一闲。”
顾阿婆说的要闲一闲,却是坐在灶门口,捏着火钳帮忙烧火。
人常说老人年纪大了,就是老小孩,魏岚从小没有爷爷奶奶,一直体会不到,在顾阿婆身上,却有深刻体验。
固执和任性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身体健康就好。
魏岚无奈笑了笑,恰好顾朝搬柴火进屋,两人目光不期而遇,魏岚俏皮冲他眨眨眼。
黄鳝是一早就腌制好的,魏岚从梁上割了一块肥肉皮,切成小丁放锅里熬出油,等肉皮焦黄干煸,捞出锅倒入葱姜蒜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