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格大陆,丰茂琴三国鼎立,常有交战,尤以茂国琴国为甚,双方屡次交手,难分胜负,如今,又是一场苦战,两军于交界处的北面荒漠交战,时长六月。
黄沙满地,烈阳高照,一匹残马艰难的在地上挣扎,不甘心咽下最后一口气。
忽的寒光一闪,马儿的脖颈被利刃刺入,拔出,血溅了一地,这匹随着主人征战多年的曾赫赫有名的“黑风”在最后看了亲手送它上路的主人一眼后,缓缓的闭上了眼,这次,是真的结束了。亲手送走了老伙计,身穿玄色铠甲,黑色披风已被鲜血染红的满头白发的老将无力一叹,强撑着身体,挺直腰背,站了起来。
最后看了一眼蓝天,老将满含歉意的说了一声,“雁落,请原谅祖父!”
话落,老将横剑自刎,决绝无悔的断了生机,保全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茂国京都,镇国大将军府,后院,开满了寓意着坚强不屈的“咸越花”的院落,穿着翠绿色一等丫鬟服饰的丫鬟正蹲在地上熬药,一旁的嬷嬷负责盯着。
房内,一个容颜姣好,眉眼间透着一丝英气,右眼眼角长着一颗朱砂痣,柔和了这份英气,反倒让她透出了几分与年龄不相符的娇媚的少女正躺在床上挣扎着,她似乎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即使是闭着眼睛的,也依然能看出她的痛苦。
少女眉头紧皱,双手抓着被角,含混不清的说着什么,却因话音太模糊,而叫人分辨不出她的梦话,只看口型的话,她像是在低吼着什么,抗拒着什么。
“祖父——”一声惊叫响起,吓得丫鬟白了脸色,嬷嬷也捂住了胸口,反应过来后,身着深蓝色仆妇服的嬷嬷大步走进了房里,撩开淡紫色帷帐,来到了床边。身着白色寝衣的披散着头发的少女坐在床上,全身都被汗水打湿,似乎是刚从噩梦中惊醒,脸上仍残留着一丝惊色。见状,嬷嬷赶紧去叫丫鬟打水来,再把府上的大夫请来,自己则心疼的抱住少女,低声道:“小姐不怕,噩梦不侵。”
张雁落迷茫的眨眨眼,在熟悉的怀抱中慢慢的稳住了心绪,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后,却是睁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她明明已经死了,还在奈何桥上和孟婆打了一架,怎么一眨眼又回到了张家,这是做梦吗?摇摇头,张雁落推开了嬷嬷,在嬷嬷惊讶万分的眼神中,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这声脆响,让张雁落清晰的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没有做梦,她的确是回到了张家。
而她,似乎还回到了年少的时候,这双白嫩嫩的手,可不是从军多年的她能拥有的。想到一件事,张雁落抓住嬷嬷的手,急声道:“嬷嬷,如今是什么时候?”
嬷嬷被张雁落的反常举动吓到了,下意识的答道:“回小姐的话,如今是中宣十七年,七月中旬,老爷外出打仗已有六个月,相信很快就能带兵归来。”
张雁落听清楚嬷嬷的话后,却是一笑,眼泪瞬间滑了下来,原来她回到了祖父战死沙场的时候,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哪怕只要早一天,她也能有机会救下祖父,却偏偏是在尘埃落定的时候。见张雁落哭了,嬷嬷以为她是担心张中,便抱着她劝道:“小姐不哭,老爷不会有事的,他很快就会回来的,放心。”
不,嬷嬷,祖父不会回来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死了,而他的遗体正被人送回来。张雁落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她不能将实情告知,更不能说她是死过一次的人,这份痛彻心扉的滋味,只有她独自品尝,前世尝过了,今生再尝,也依然是难受的。嬷嬷劝不住张雁落,只得跟着抹泪,她家小姐这是想老爷了呢。
似想起了什么,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毕竟她回来的这个时间很微妙,有很多事会在同一时刻发生,若她疏忽一分,便又会像前世那样陷于被动。而她不要再走从前的老路,否则岂不是白费了这死后重生的际遇?这么想着,张雁落深吸了一口气,仔细回想了一遍前世发生的事,祖父战死沙场,他昔日的义妹,如今的死军首领落岩,千里奔赴战场,终是保住了祖父的遗体,并亲自送回。
落岩此人,武艺高强,地位不凡,又有情有义,多亏了她,祖父的遗体才没有落入琴国杂碎的手中,被他们当成战利品来炫耀。前世没能见落岩一面,今生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因为落岩会是她复仇之路上的最关键人物,万不可错过。
“小姐,药熬好了,趁热喝吧。”正想着,负责熬药的丫鬟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眼里满是对张雁落的担忧,她也算有资格担心张雁落,毕竟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亲近。但张雁落却在看清丫鬟脸的那一刻,沉下了面色,前世的叛徒,今生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该做出什么反应才是最好呢?再看这碗被添了不少好东西的药,张雁落只想冷笑一声,前世就是因为这碗药,才让她昏睡不醒。
以致于错过了迎祖父遗体回家的时间,叫人给她扣上了一个不孝之名,也惹得落岩对她不喜,本该凭着天赋才华加入死军,跳出京都牢笼的她,也因此错失良机,反倒成全了她那个狼心狗肺的父亲的孝名,让他担上了一个“孝顺忠义”的美名,掩盖了他丑恶的嘴脸,如今再来一次,她怎么还能让这些人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