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山,山是黑色的,有树林,树林也是黑色的,从那远处的山和树林一直蔓延到他脚下的地方,一切都是漆黑的。空气中蔓延着一种什么东西刚刚燃烧过的气味,不仅仅是烟尘味儿,还有腥臭。
他看到地面上有许许多多已经被烧成炭块的躯体,有人的,也有远比人要大上许多的。就在他的身后数丈处,一棵仍燃烧着的巨树安静地躺在那里。
他的右边,是向下延伸的一个下坡,而脚下,则是同样黑色的沙滩。他顺着沙滩朝更远处走着,他看到了一片黑色的,同样如树林,但却不是树林的地方。
那是一群,看似是人的东西。
一丈多高的身体,表面是融化后又凝固了的铁,他们手中无一例外,拿着铁块一般的巨剑,而那些巨剑似乎也经过了什么东西高温的灼烧,看起来已然融化了许多。
他走到那些立在那里的许多一丈高的怪物身前,想要抚摸其中一个,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却让他浑身一颤。
他的右眼眼球第一时间转了过去,却发现是那数丈高的怪物中的一个,尝试着朝他的方向走出哪怕一步,但是显然,那人失败了。
那个尝试着走出一步的怪物倒在地上,右手朝前伸出,似乎想在地上写下些什么,但是他终究也没有完成他想要写下的东西。
庄赦四处扫视着,这里看上去像是一处战场,太阳仿佛是唱着挽歌般向西方落去。他看着那倒在面前巨大下坡底部一个个庞大且已经被烧得看不清形状的身躯,缓缓地踩着沙子,朝下方走去。
这似乎是一场陆地向大海发起的战争,面前的惨状告诉他,陆地的一方,似乎输了。
但海中的那方,绝不算赢。
坡底比起坡上,更加惨烈,并不是因为这里有更多的人或怪物被烧成焦炭,而是因为这里的一切,被烧得都没有多么彻底。
经过了那几个山岳般却也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形状的巨兽,面前就是无数常人大小的,身上被烧得更加狰狞的生命。
接近那几只巨兽的人,上身多数也都变成了炭块,而枯槁且长着蹼和鳍的下半身,则干瘪的如同风干了的鱼一般。
再往里走,他看见了不止一具鲛人的尸体,那巨大的焦黑鱼尾像是一个不入门的厨子的作品,而满是疮痍的上半身,有的嘴唇仍在翕动着,发出干瘪的歌声。
他继续向下走,继续向下走,他看到了数个争抢水坑的鳞皮人像是被融化一般连成一体,他看到彩色的珊瑚上面也覆满了黑灰。
天空灰白,地面漆黑,而面前,他刚刚才能看到的大海,则带着一种毫无生机的蓝黑色。
他脚下是一支无比粗壮的触腕,那触腕从更远处延伸过来,他跟着这触腕,朝前走着,周围的声音,惨叫、号哭、呻吟也都越来越频繁和令人不适。这是一片刚刚有死亡降临过的土地,而等待着仍居于这里的人的,似乎也只有死亡。
庄赦看到了第二条粗壮而庞大的触腕,那触腕比起三十年的老树还要粗上许多,表面则别烧得焦黑。
他越来越接近海,越来越接近这海水已经被灼烧蒸发大半,自岸边后退了数里的海。他站在海边,海水仍拍着波浪。只不过,海水轻拍的地方,再没有悬崖和沙滩,也没有渔村。而是一个,幽深黑暗的海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