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赦全身上下汗出如浆,他隐约间知道要发生些什么,秋祭的日子是八月十五,西方金气最重,皇帝所坐的高台挡住南方火气,周围人都着白袍,用素旗,愈发加强了坎周围的金气。金气就是刀兵气,清本聚集如此之重的刀兵气,为的是什么?
或者说,清本要用这刀兵气,斩什么?
庄赦看着清本,他此刻的双眼和双耳仿佛都被强化了百倍,看清本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那老人闭眼站立在祭案前许久,周围没有任何反应,随后,他脸上竟然露出一抹冷笑,开口道“臣所言事,已告御前,伏冀威灵,无加干涉!”
话说完,旁边的清元官正高声道了句“献燔祭!”
几个壮汉将一头牛犊和两只幼鹿摆在旁边的木台子上,随后点火,火焰焚烧着上面的牲畜尸体,升腾的黑烟冲向云层,仿佛是墨滴落入水中一般,将云层瞬间染黑,而被染黑的云层的涌动则愈发地激烈起来。
清本将拂尘摆在案子上,从祭案上拿起银制的小铃,右手拿起长剑,口中唱着某种显然不是官话的语言,在祭坛上舞动起来。
可能常人并不能看见,但是他,庄赦可以。
他隐约间,看到银白色的光尘随着不大的微风朝着坎慢慢地聚集起来,低于地面的坎里面,此刻已经满是银白色的光尘,它们漂浮着,随着清本的步伐,一同舞动着。旁边四位官正的表情也都变得阴沉起来,显然他们也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舞铃,起!”
清正这一声呼和,祭坛周边的舞铃者纷纷按着节奏摇起手中的小铃,小铃的声音碰到坎的内壁,被扩大,不断回响着,而清本脚下的步子,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从罡步变成了某种难以言明的舞步,看着他这诡异的步子,庄赦隐约间想起了那些鲛人们在水中游动的身形,竟然和此刻的清本有那么几分相似。
而就在他困惑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仿佛天幕在那一瞬崩裂开来一般,一道青雷直直地劈向坎中,而清本脚下踏着步子,任那青雷擦身而过,而他却毫发无损。
不仅仅是一道雷,天上从东向西,如同降下雷劫一般,雷霆一路行过天空的浓云。而到了坎的正上空,则停了下来,不断地劈向那坎中,密集的雷霆将因为浓云而变得漆黑的周围照得透亮,而这些亟地的雷霆,竟然没有任何一个击中正在舞动的清本,只是在地面上留下了一片片焦黑。
庄赦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自古以来,逆天之行必遭天谴,而这天谴最直接的表现形式,就是雷亟。此刻的清本,要做的,是逆天之事。
不知何时,雷霆已经停下,剩下的是惊心动魄的文武百官和仍在继续的尝祀,而庄赦所能看到的那些白色光尘,隐约间竟然开始在祭坛上聚集起来,慢慢地变成一个切实可见的形状。变成了一块巨大的黑色淤泥,而这表面泛着油光的黑色淤泥,则慢慢地形成了一个形状。
但是在某一个时间点,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已经形成了一个四足着地的野兽样子的污泥,突然变成了一个更为可怖的形象。
那看上去并不像是存于人间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