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川结爱想起了在千驮谷隧道的那一夜,为了心爱之人可以不顾一切拼命的少年在她心头掠过,一瞬即逝。随后,她绽放出了艳丽的笑容。
“他是一个非常好的人,相信你这几年应该可以感受到。”
“没错。”苏我福姬点了点头。
“但是他最令人喜欢的那一面,是你不曾见过的一面。”
苏我福姬好奇地问:“是哪一面?”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苏我福姬皱了皱眉,不悦地哼了一声。
新川结爱感受到了报复的快意,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女人的那点小心眼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
晚上,心事重重的中臣镰足回到家,苏我福姬侧躺在被窝里,听他说一些白天发生的事。
聊了一会,他又给她削些水果,烧了点热水,用热毛巾帮她擦脸。
等夜深后,两个人都睡下时,苏我福姬悠悠地问道:“你不打算和我说?”
“我...”中臣镰足迟疑了一会,“你现在快要生孩子,脑力体力都不好消耗太多。我也不敢让你的心情大起大落。”
“说吧,我没事。”苏我福姬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因为有你在,我一直都很安心。”
中臣镰足迟疑了一会,便把明日三国使者面圣,女皇准备刺杀苏我入鹿的消息说了出来。
说完,中臣镰足痛苦地捂着脸,哽咽道:“很对不起...那是你的父亲,我却没有能力保护他...”
“没事。”苏我福姬拉开他的手,直视他通红的眼眶:“反正对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一枚维护势力的棋子而已,随时都可以被抛弃的。在我心里,只有你,才会令我感到在意。”
“可我还是觉得好对不起你......”
“睡觉吧,不要多想。”
……
皇极天皇四年六月,高句丽、百济、新罗三国使节齐聚皇宫面圣。
女皇御驾飞鸟板盖宫,古人大兄皇子侍立侧旁,其他文武重臣或立或坐,屏息噤声,聆听苏我石川麻吕进读三国使者的上表的文书。
文武诸臣里面,分量最重的自然就是嚣张跋扈的苏我入鹿。
苏我氏三代秉政,权倾朝野,是可以享受“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这种极致待遇的。
但在中臣镰足的劝说之下,苏我入鹿放心地取下佩剑,手无寸铁进入皇宫。
朝廷上百官聚集,而中卫府关闭十二道宫门,禁绝内外出入。
中大兄皇子手持长枪,隐身殿侧,中臣镰足携取弓矢,以作护卫。中大兄皇子预先将两把利刃交给两名侍卫,让这二人在石川麻吕颂念表文的时候上前行刺苏我入鹿。
表文很快就要读完,两个侍卫却畏惧苏我入鹿平日的威仪,迟迟不敢动手。
一样是同谋的石川麻吕汗流浃背,手足无措,唱诵表文的声音也荒腔走板,不成体统。
苏我入鹿皱眉问道:“为你会如此害怕?”
石川麻吕回答:“天威浩荡,所以才不自觉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眼见苏我入鹿产生了怀疑,中大兄皇子大喝一声,挺身而出上前斩伤苏我入鹿头肩。
苏我入鹿受惊起身,又被醒悟过来的两名侍卫砍伤腿脚。苏我入鹿跌倒在御座前,叩头求饶:“臣不知罪,乞垂审察。”
皇极女帝如事先演练过的一般,装着吃了一惊的模样,问中大兄何事如此。
中大兄皇子伏地回奏:“苏我氏“尽灭王室,将倾天位”,今日臣等将要诛灭此不臣贼子。”
皇极女帝听罢无言,起身退回内宫。
苏我入鹿没了凭恃,恰似那案板上的鱼腩,斧斫下的豚羊,顷刻死于非命。
一代逆臣,就此毙命。
中大兄皇子命人将苏我入鹿的尸首送还他父亲苏我虾夷。
树倒山倾,依附苏我氏的诸多势力纷纷如鸟兽一般四散。苏我虾夷见事机不可挽回,于是焚屋自尽,满室珍奇好物,贵重典籍一齐灰飞烟灭,消弭无形。
……
当晚,中臣镰足回到家中,已经不见妻子的踪影。
急得满头大汗的他问便了家里的所有人,最后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而他的父亲,说了一番令他脸上血色全无的话。
“苏我氏如今已经倒了,而与苏我氏有关联的势力也会一并遭到清算。那苏我福姬是苏我入鹿的女儿,为了不令你的前途受到牵连,必须把她交给皇上处置,撇清我们与苏我氏关系的同时,向皇室表达忠心。”
“父亲...她是我的妻子啊......”中臣镰足跪倒在地上,一遍一遍地磕头,“她怀有您的孙子啊......”
啪的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那矮小的、瘦成了皮包骨的老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穷凶极恶,“不过一个女人而已,等你日后登上了高位,要什么女人没有?”
“你不要再说了,苏我福姬这枚棋子就是我中臣家日后飞黄腾达的关键,来人啊,把大郎拖下去,严加看管!”
中臣镰足被锁进了自己的房间。
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也依旧如此。
第三天傍晚,婢女小仙儿在送饭来的时候,透露了一个消息。
苏我氏的一众族人,将会在今晚被处死。
同时,她还稍来了一幅画。
一辆囚车,正被火烧着,车上有一位大着肚子的华贵女人,她双手护着肚子,一动不动,眼神哀若心死。浓浓火焰和黑烟包围之中,唯有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随着黑烟飘舞,仿佛在讲述她悲惨的一生。
“啊……”
中臣镰足痛苦地跪倒在地上,凄厉的声音远远飘荡在血色的夕阳下,似野兽在绝望地哀嚎。
“藤原星空,你能听得到吗?”
“求求你告诉我,如果是你在,这种时候你会怎么办啊!!!”
新川结爱推门而入,她跪坐下来,替他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藤原,你快点回来。”
“有很多人都在等你。”她一如既往地温柔地笑着,“包括我,也在等你。”
中臣镰足抱着脑袋,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