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三分清淡的笑意,飘渺似仙,淡漠清远,立于俗世之外,却为一人停留。
我贪恋着他怀抱的暖意,这暖意似乎能透过薄薄的布料,渗透到肌肤中,游走于脉搏,让我心安。
可是当我越是贪恋,越是清晰地意识到,这不过是他对于倾颜公主的眷恋。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细密悠长的睫毛透过了一丝丝的光亮,那不是晨曦,却比清晨的阳光更为温和明媚,这不是繁星,却比星夜更璀璨耀眼,这只是他的眼眸,沉凝着世间万般的光华,带着悲怜众生的温和,清清冷冷地超脱于众人之上。
我就这么落进了他的眸底,为他眼底的光芒所灼伤。
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嘴角缓缓勾勒出清冷的笑意,语意清淡:“诩儿让公子担心了。”
此刻,我们置身于屋顶上,我躺在他的怀抱中,夜风吹拂起我秀美的长发,被他的体温带热的身体,逐渐逐渐,冷却下去。
墨痕的眸光清冷,墨渊般的眼眸这么深地凝视着我,他素来的云淡风轻,从容不迫,全因为我有着与那个绝代佳人相似的容颜,而土崩瓦解。
我说不出心底是悲是喜,只觉得,自己太过可笑,曾经期许过,他这样如仙的男子,会为我而驻足。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他似笑非笑道,眸底的幽深,像是一潭深渊,我不愿意与他对视,唯恐一不当心,坠入其中。
“怎么会。”我云淡风轻地笑着,继续道,“诩儿心无留恋……”
话未说完,他将我紧紧地抱入了怀中,我的眼前是他墨黑色的发丝在迎风飘荡。
我忍不住扭过头,看他在夜色中,美得恍若仙人的侧面。
他的凌乱为谁,他的仓皇为谁。
我无声地轻笑:不过是为了倾颜公主。
“公子,诩儿与倾颜公主很是相像吗?”我轻轻地笑着,问出了口。轻描淡写的语气,不过,是将无形的疏远,悄无声息地放在我们中间。
墨痕抱着我的手,缓缓松开,他轻轻握拢的手指越发莹白透明,美好的侧颜在月光下完美得似仙人。
他的眸子幽深复杂,嘴角缓缓勾勒出的笑容,泛着莫名的疏冷。
这该是我第一次,这么明确地感受到他温柔背后的冷意。
我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柔柔地笑着,双眸澄清透明地倒映出他的面容。
“倾颜公主……”他的嘴角缓缓轻扬,似笑非笑,“墨痕从未见过。”
我的心中涌上莫名的悲凉,像是谁在叹息。
我就那么近地依偎在的怀中,却觉得,彼此的距离,远得,再也触及不到。
我们沉默了许久,然后从屋顶上下来,我这才发现我们依旧身在王府,只不过是在屋顶上。
夜色依旧很深,但隐约可见白光从东方而来。
路上什么人也没有。
我一味静静地走着,走出王府,走向湖畔。身后可以听闻轻轻的脚步声,我便头也不回地继续走着。
走到了湖畔,明明才过了一个夜晚,我却仿若隔世。
这样发呆了许久,洛霞来到了我的面前,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方才有所回应。
“小小诩儿!”她颇有些不满道,“你怎么和我家公子在这里站了一个晚上?”
我刚想解释,想起后来的确是在这里站了许久无疑,就沉默地任凭她絮絮叨叨。
她满面娇红,犹带愠色,我直觉与我无关,笑着问道:“师父你今晚做什么了?”
她口中的话语一顿,神色极其不自然,然后立刻对墨痕说道:“公子公子,我们去歇息吧。”
我见她匆匆忙忙要走,笑而不语,视线瞥见墨痕,看他神色清淡,一身白衣不沾纤尘,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我点头示意:“公子,师父走好。”
我却觉得,墨痕与我,再不会无缘无故地相见。
我悄然回到了客栈,在推开房门的一瞬间,迟疑了一下。
“吱呀”,门被我推开了一些,隐约可以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静坐在桌前。
“你回来了。”漆黑的房间中,他冰冷的声音带着暗夜魅影的魅惑感。
我的手却有些冰冷,在黑暗中依稀辨认出了小公子似笑非笑,森冷的面容。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他突然说出的话语带着不符合他年龄的残酷嗜血。
我有那么一瞬间,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就在这一刹那,冰冷的凉意迫近了我的脖子,我的呼吸一顿,看到他近在咫尺的冰冷的双眸。他手中精致的薄薄的匕首,贴着我的肌肤。我几乎有种错觉,那匕首可以轻易地划开我的肌肤。
明明,只是一个孩子的年龄,他墨渊般的深眸,酝酿着惊涛骇浪的毫不掩饰的浓浓恨意。
恍惚中,我轻轻地笑出来声,水清眸子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如同怒兽的孩子,柔柔地说道:“你下得了手?”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笑所惊到,脸上更是浮现出压抑不住的恼怒:“你!”
我却是向他靠近了一点,那薄薄的锋利的刃划开了我的肌肤,一丝温润的触感,淌过我的脖子。
我知道自己此刻,妖冶如魅,眸子却是似笑非笑地锁定他忽然震惊的面容。他愣愣地望着我,手中的匕首在微微颤抖。
我将手覆上了那匕首的薄刃,将它缓缓地从那固执的孩子手中抽了出来,食指顺着刀锋,轻轻擦拭去自己分外妖娆的鲜血,轻轻笑道:“你从未经历过,所以,杀不了任何人。”
“你……!”他愤怒不已,不过是只被触怒的小兽。但他的眸子略微缩了一下,闪过一丝对自己的懊恼。
我的嘴角忍不住轻扬,盈盈地笑了起来,芊芊细指轻掩嘴角,不着痕迹地擦拭去一丝鲜血,缓缓走到他面前,与他对视,似笑非笑:“记住,你可以杀人,但永远,不要脏了自己的手。”
我恍然之间被惊醒,小公子依旧端坐在桌子前,手轻扣桌面,他冷冷地看着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刚才他用匕首袭击我,难道,又是幻觉?
“你,不会。”
我轻吐出的话语,让他的眸子闪过那么一丝莫名的神采,他定定望了我许久,冷冷笑道:“我早该知道,你很聪明。”
聪明二字,我更该还给他。
他与幻境中不同,深不可测,喜怒不形于色。
他定然是对我今晚的行踪一清二楚,对于墨痕的出现也是心知肚明。
我缓缓低垂下眼眸,不发一言,只等待,他的点破。
“她一向不愿告诉我什么,倒是对你格外关注。”他慢悠悠地踱步走向我,俊冷的面容平添着几分雍容华贵的从容自然,只有这刻,我方才看到他贵为皇族中人天生应有的气度风采。
我心下感慨,短短一两年间,他竟从易怒的小兽变得越发从容不迫,游刃有余,那个调教他的人,定然不同寻常。
他们……无论是小公子,亦或者是墨痕,还是徐公子,他们带着天生的王公贵族的高贵,也不得不看透宫中的尔虞我诈,论起谋略,我斗不过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
我心下有些苍凉,有些无能为力的感伤,更多的,是面对他在夜色中冷冷的、居高临下的目光,所徒然升起的,应有的冷静。
我微微一笑,说道:“小公子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沉默不语,冷眼看着我,等待着我说下去。
我在心中微微一叹,笑道:“小公子可是徐公子的侄子?”
他眸光微深微冷,似讽非讽地微扬起嘴角。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我只是随口的一问,没料到他是这种反应,微微一愣之后,继续道:“那小公子可知,你的叔叔,曾经是这个王朝的逆臣贼子——定远侯?”
这回,他奇异地嘴角轻扬,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望着我。
我不再试图读懂他们的意思,缓缓继续地说:“定远侯曾经,与朝廷中的世家庄家,一个在朝内,一个在朝外,都掌握着半个叶凌国的权势。”
“当时,”出乎我的意外,小公子冷冷地接口说了下去,他黑色的眸底跳跃着点点光芒,似乎是颇为赏识当时的定远侯,“新皇登基,曾有意攻打当时正值内乱不断的凤栖国,招兵买马之际,定远侯凭借一身布衣,组织了十万士兵被封为定远侯,却割据一方,渐渐做大,成为几乎能撼动整个朝廷的新势力。同时,庄家在朝廷的势力盘根错节,新皇有意去铲除定远侯、攻打凤栖国,却屡屡受到庄家的牵制,于是,新皇表面上与定远侯斗得几乎两败俱伤,实际上暗暗试图瓦解庄家的势力。终于,庄家甘愿退出朝廷,与此同时,定远侯也不知为何突然收手。很多人都说庄家与定远侯暗中联手,眼看夺位无果,才会一齐退出这场斗争。”
“你竟……知道皇帝对庄家暗下黑手?”我暗暗惊讶,他对徐公子就是定远侯丝毫不惊讶,对于皇帝暗下黑手也全无疑惑,那他,究竟试图还要追逐什么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