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一面是由纱幔遮掩,从里面可以看见外面的舞台,这舞台上似乎正有人在说话,言语间提及了什么“第一名伶”。
不知道那男子随即说了什么,那绿衣女子无不醋意地附和道:“是啊是啊,当真美人一个。”
那男子嘴角勾起邪魅一笑,晃了绿衣女子的心神。
绿衣女子凝视着这张惊心动魄的魅人容颜,眼看他凑近自己,笑道“绿没人吃醋了?”,她不由得痴了。
“咳咳。”我一边咳嗽着,一边侧眼瞧墨痕,见他似笑非笑淡淡地看着我,当即垂下眼睛,盯着他的鞋子。
却听见原本嘈杂的酒楼忽然安静了下来。
透过轻薄的纱幔,那醉人的玫瑰花瓣上落下一个女子,倾国倾城,明**人,舞起,动人心魄,让人甘愿沉沦。
我不懂舞,只是看见这梦境中所有的人都痴痴地凝视着那道舞动中的身影。
再细看,悠扬的笛声出自一位翩翩公子手中。傲骨风情,俊朗秀逸。水蓝色的长衫衬出俊逸非凡的帅气。
曲罢,他回头,淡漠清冷的双眸泛着淡淡的水清光彩,不施粉黛,却是分明的摄人心魂的绝色佳人。而她很是意料之中该当出现的女主角——凝卿。
这一曲结束后,大家都还在痴迷忘返。
身边的男子望着那双眸子,脸色渐冷。就在我还没意识过来时,他已经飞出了这个包厢,拦住了凝卿的腰将她带了回来。
我拉拉墨痕的袖子,笑道:“公子,他的身手不错。”
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落在了那两个人身上。
那男子刚落地,就嫌恶地松了手,背过身,冷嘲热讽:“没想到皇后也有兴致来到这青楼妓院。”
凝卿垂下眸子,并不答话。
绿衣女子在一旁错愕万分,微一愣,触到凝卿清冷的双眸立刻惊觉,慌忙道了声“告退”离开。
我细细打量着凝卿,感慨道:“现在的凝卿果然比几年前更美了。”
“只怕只有这样,才能见到殿下一面。”她款款而立,眸光轻柔。
那男子勾起嘴角,半张脸因此显得魅惑俊美:“见到了,又如何?”
她抬起眼,眸光清亮,带着坚忍的温柔:“劝殿下,放弃叛乱。”
“哈哈。”那男子仰头大笑,一双眸子流露出冷冷傲气,一改方才的慵懒风流,“凝卿,你竟然这么天真,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她垂下眼:“殿下,你斗不过他的。”
他定定地望着她,笑意冷然:“庄凝卿,这就是你要的吗,眼睁睁地看着他将你家族的势力瓦解,还为他,兵不血刃地招降我。”
凝卿的脸色,随着他说的话而越发惨白,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好!如你所愿。”那男子将面上覆盖着的银色面具一把撤下,露出了俊秀柔美的真容,我眼见果然是徐公子,一时忍不住也倒吸了口气,他将面具狠狠丢掷在地上,笑容冷然,“我徐洛玄便做我的王爷,再不理会这朝政,皇后,如此,你可如愿?”
她笑意清浅,辨不清情绪,只是款款施礼:“凝卿,多谢定侯公。”
只有我离得她那么近,俯下身来看她,才会看到她的睫毛轻颤。
徐公子愤然离去,我们也随着他的离去而不得不离开被留在房间内的凝卿。
眼前的景色在变幻,徐公子骑着马,在夜色中奔驰,这一夜,看来对他很漫长,我和墨痕沉默了许久,眼前也没出现实质性的回忆。
“原来,定侯公是他。”墨痕淡淡开口,他虽然是这么说,但态度云淡风轻,全然是意料之中的样子。
“定侯公是谁?”我这记忆,似乎错过了两人的初次见面诸如种种,一时让我有些云里雾里。
墨痕见我困惑的模样,淡淡道:“这定侯公是最大的叛党,招兵买马,声势浩大,曾经困扰了朝廷多时,有人说是庄家暗中资助,一时连现在的皇上都奈何不了。”
“那后来……是凝卿劝徐公子放弃的?”
“只怕,前面已经劝过几回。”
正说着,画面开始变幻。
凝卿果然劝过几回。她一身男装,单枪匹马深入军营。别人以为她不会有事,孰知那定侯公就是徐公子,他早早便知道眼前的清雅公子是当今圣上宠爱有佳的皇后,他眸光淡淡,不同于我们见到的如沐春风的微笑,而是始终带着冷意的肃杀。
凝卿丝毫不畏惧,从容淡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口若悬河,连我都惊艳不已经,方知,何谓才情可倾天下。
我定睛打量身在高位的徐公子,他眸光熠熠,似笑非笑,右手轻叩着椅子把手。
凝卿安全回去了。
就在庄凝卿离开的那一刻,一只纤纤细手挑起了帷幕,露出了皓白如凝脂的皓腕,墨黑色的长发长及腰际,随风飘扬,我们的目光正随着庄凝卿远去,忽然瞥见那女子,霎那间,被惊艳。
她的面容被银色的面具覆盖,只露出了浅浅的笑唇。虽看不见她的面容,却只觉得倾国倾城,高贵优雅。
那是一身素白,流光溢彩,却又神圣不可侵犯,让人只敢远观,不敢亵渎。
她的眉目,就笼罩在这样的流光溢彩中,笑意盈盈:“不知阿玄打算如何处置?”
她举手投足的优雅,让绚烂华丽的宫廷都为之失色,她的风采,让这世间黯淡,她轻柔的嗓音,能轻而易举地,唤回所有人的注意力。
徐公子也侧头看向了她,轻笑了一声:“倾儿所思,正是阿玄所想。”
我恍然间惊觉,这大概,就是倾颜公主,徐公子一生唯一的知己。
墨痕的神色依旧清冷,只是在倾颜公主出现的那一刻,嘴角勾勒出了薄薄的笑意,眸光略微收缩了一下。
我应当知道的。倾颜公主,大概……就是他画上的人。
这样倾国倾城的女子,才会在宛若谪仙的墨痕的心中,刻下那么深的印迹。
故事并未结束。纵使欣赏自己的嫂子,也并不意味着要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惊鸿一瞥之后,徐公子继续招兵买马。
他没有与庄家有任何的勾结。这让我更加感慨,他是如何一步步从一无所有到得到现在已有的一切。而那位名满天下的倾颜公主,又起着何种作用。
再见凝卿,是徐公子回京的那天。
他风度翩翩,面容秀美,连含笑看人家女子一眼都会惹得对方面红耳赤。偏偏,在凤座上的女子,不看他一眼。
宫廷的宴会,觥筹交错,他举起酒杯,一杯杯地灌下去,不时抬眸,看一眼那个身为皇后依旧素雅清淡的女子。
他没有注意另外一个同样柔弱娇美的女子,曾经的宠妃,现在的皇后。我却留心多看了那女子几眼。
论容貌,那女子不及凝卿的秀丽,论气质,不如凝卿的高雅,唯独娇羞的掩口而笑的模样,让我不时地想起年幼的凝卿。我一时冷冷地看着她,就瞧见那皇帝对她匆匆的柔情蜜意的一眼。
我摇摇头,继续看凝卿。
皇帝不时向凝卿投以关怀的目光,低声询问她,言行亲昵,也会毫无动容地喝下她饮过的茶。他们深情相依的模样,奇异地与他们年少时的临别拥抱时的画面相重合。
我顿时有些动容,心里一动,想起阿九所说的话,不禁疑惑起来。
再看徐公子,他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低头饮完酒。
接下来,可以看到温文尔雅的徐公子,是如何屡次在桃林间,出现在了凝卿的眼前。即使凝卿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若有所思,言语间越发有试探之意,他都全然不知,眼中痴了般地只有凝卿一人。
后来,针对庄家的奏章一堆堆地呈现上去,徐公子着手派人调查,与此同时,皇帝对他的叛军也铁腕镇压。徐公子借口又要游山玩水,离开了皇宫。
他们两个人在战场上针锋相对。
朝廷上,与庄家相关的人员一一被罢职。
徐公子夜半看着从扬州快马送回的书信,眉头微皱,担心远方佳人。
到最后,他甚至荒唐地提出了要凝卿亲自来游说。
“阿玄,你心动了。”倾颜公主淡淡地说着,她斜倚靠在树边,淡金色的光芒透过细密的树叶,为她镀上了一层光芒,她水眸清浅,似笑非笑,低垂下的眸子中,却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幽深,“你……会输的。”
徐公子的要求不知是真是假,是玩笑还是真心,但几日后,凝卿真的来了。
他依旧冷言冷语,却以礼相待。他不揭穿凝卿是皇后,凝卿也不问他是否是徐洛玄。
他带她在兵营内游走,任凭过目不忘的她默记兵力、粮草、地形。
他与她探讨治国方针,与她指点这江山。
凝卿说着,嘴角含笑,他一时看痴,却不知道佳人此刻想起的,是年幼时的青梅竹马。
她就睡在他的营帐,他将床铺让给她,自己睡在地上。
他与她对酒当歌,他饮着清酒,晶莹剔透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留下,他的星眸微深,带着酒后的迷离,说着:“卿卿,可曾想过为我留下。”
她半敛水眸,不语。
半饷,突然抬起眼眸,笑意清浅有礼:“多谢王爷厚爱,凝卿,愧不敢当。”
这便是定侯公与庄凝卿的全部回忆。他们再不能当作一无所知。
第二天,庄凝卿便回宫了。他一路骑着马,在山上随着她,直到前方再也没有路,他便在那儿默默凝视她的背影。
“倾儿,你总是那么聪明。”徐公子突如其来的感慨,带着苦涩的笑意,揉碎在了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