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饶,楚楚,去烧些热水来,给你们师祖净身。”白狼哽咽着说。“婉儿生前最爱干净了,让她干干净净的来,也干干净净的走。”
雪饶和楚楚哭哭啼啼地走了出去,到厨房去烧水。
白狼到梳妆台前,拿了黄杨木梳,回到床边扶起医仙子,让医仙子靠在他的怀里:“你放心,我知道你最爱漂亮了,我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再让你走。”
“都是我不好,当年若非我让你去给师兄的老婆治病,你也不会被那混蛋害得这么惨。等我看见他,帮你揍他两拳,给你出气。”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你总是跟在我屁股后边跟我说,长大了一定会嫁给我,可是等咱们长大了,你却告诉我,你爱上了别人。我那个时候真是傻,要是我肯强势一点,把你抢过来,也不会让你变成这样。”
“以前你老是求我,求我杀了你,我知道你忍受爆血管的痛楚很难过,但是我又怎么能杀了你呢?我舍不得呀!就算我有多不忍心看着你每次痛得死去活来,我也舍不得杀了你,我是不是也很自私?现在好了,你终于解脱了……”
白狼一边说着,一边帮医仙子盘了一个简单的发髻,这才放她躺下,然后又拿了胭脂花粉过来帮她化妆。
虽然白狼看起来是个粗汉子,但是手却特别的巧,竟然把形如活鬼的医仙子打扮出了三分姿色。
曲陌和柳惠娘从头到尾,只是在旁边看着,默默地掉着眼泪。
雪饶和楚楚端了洗脸盆进来,白狼打湿毛巾,亲自动手给医仙子擦身。
“我知道你最喜欢干净了,我给你擦干净,然后给你穿上最漂亮的衣服。”
曲陌流着眼泪打开衣箱,拿出一套早就凖备好的寿衣,放到枕头旁边:“白叔,我来吧。”
可是白狼却跟没听见一样,只是拿过衣裳,然后一件一件地帮医仙子穿上身。
傲仲轩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递到柳惠娘面前。
柳惠娘扭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了回去,没搭理他。
傲仲轩讪讪地把手帕收了回来,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小声道:“朕承认,是朕做错了,但是,你也得为你师父想想。她现在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要承受血管爆裂之苦,那种痛苦根本就是生不如死,你光想着让她活着,也得想一想,那种痛苦她到底能不能承受。”
“王八蛋,你杀了我师父还有理了?”柳惠娘突然出手,一把掐住了傲仲轩的咽喉,门口的楚天照和曲哲寒一看不好,慌忙进来想要救驾,却听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师姊,放了他吧!他也不是故意的。白叔说得对,我娘活着的时候太痛苦了,死了,对她来说反而是个解脱。”曲陌走过来,抬手,用力地把柳惠娘的手从傲仲轩的咽喉处掰开。
傲仲轩刚从阎罗殿里打个转回来,脸色铁青,拼命地咳嗽,他伸手指着柳惠娘,点了几下,却说不出话来。只见他的脖子上,有几点紫青色的瘀痕,曲陌若是稍慢一点出声,他的咽喉肯定会被这女人给捏碎。
曲哲寒和楚天照一边一个把他扶住。
曲哲寒紧张地问道:“皇上,你没事吧?”
楚天照怒道:“你这疯女人还有完没完?皇上跟你解释多少次了,他又不知道你师父让他拿的那瓶药是毒药……”
“住口!”傲仲轩缓过这口气,突然出声呵斥了他一句,他深吸了一口气,严肃地看着柳惠娘。“朕知道你恨朕,这一切都是朕的错,但是人已经死了,死者为大,如果你想找朕算账,至少也要给你师父办完后事再说。”
“我娘的后事我们会办,不需要你们帮忙!”曲陌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开口道:“你们走吧!只愿咱们此生再也见不到面,不然的话,下次我未必肯放你们一条生路。”
“不帮你娘办完丧事,朕是不会走的!”傲仲轩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回避。“朕已经吩咐人去帮你娘凖备棺木了。”
柳惠娘突然在一旁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傲仲轩的脸重重地偏向一边,嘴角淌出了血丝。
“滚——都给我滚——再不滚我宰了你们——”
傲仲轩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丝,突地一笑,弯身从靴筒里掣出一把匕首,他上前,抓住柳惠娘的一只手,把那把匕首塞进她的手中,匕首的尖部对凖了自己的心脏。
“来啊!你不是想杀了朕吗?朕就在这里,你杀啊!你杀,朕给你杀!柳惠娘,你要朕说多少遍,朕不是故意的。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朕都认了,就连秋宛尘也差点被你一剑杀了,你还想怎样?”傲仲轩突然好像变了一个人,疯了一般地大吼大叫,而且言辞中似乎同柳惠娘很熟悉。
“我想怎样?我就想要你的命!”柳惠娘眸中攸地闪过一抹凶光,手上抓着那把匕首就用力捅进傲仲轩的胸口。
傲仲轩不可思议地发出一声闷哼,他伸手指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柳惠娘,你竟然真的舍得杀朕……”
柳惠娘不屑地撇了撇嘴角,眼中闪过一抹悔意,但仍然嘴硬地说:“没有诚意,就别玩这一套虚伪的东西!”
说着,她用力把匕首拔了出来,然后随手掷到地上。
楚天照顿时就急了:“你这个疯女人,我跟你拼了!”
他说着就过来同柳惠娘动手,但是柳惠娘只是玉腕一翻,便轻描淡写地一掌拍到他的胸口,他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喉口一甜,竟然“哇”的喷出一口鲜血。
“师姊……”曲陌也没想到师姊竟然说动手就动手,不禁有些头痛,赶忙过来扶住楚天照,然后对曲哲寒道。“快,跟我到隔壁来,我帮他们两个疗伤。”
柳惠娘一把拽住她:“师妹,你疯了?他们害死师父,死有余辜,你干吗还想着救他们?”
曲陌目光清澈地望着她,语重心长道:“师姊,我们是大夫,不是刽子手。”
对于师姊的固执,她无可奈何,她知道师姊和娘的感情,听说,在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娘是在河里把师姊捞出来的,当时师姊头部受了伤,还差点被淹死。
娘救了师姊以后,师姊还失去了记忆,从此,就跟着娘了,对娘的感情,甚至比她还深。
这些年,为了帮娘压制毒性,呕心沥血,还不到三十岁,头上便已经生了白头发。
为了帮她照顾娘,不知道拒绝了多少门好亲事。
她欠师姊的,不管什么事情,她都能依着师姊,只有这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她不能依着柳惠娘。
更何况刚刚听到傲仲轩的那番话,她已经猜到,他或许就是那个师姊每年都要去京城见上一面的男子,她不想师姊以后的日子都生活在悔恨中。
有的事,可以错,因为错了还可以改。
但有的事,不能错,错了便是一辈子。
柳惠娘忍不住发出一声怒咆:“但他们是我们的仇人,他们杀了师父!”
“没有他们我娘也过不了这个冬天了。”曲陌十分平静地叙述这个事实,事实上,她与柳惠娘全都清楚这个事实。
她娘早就已经油尽灯枯,这些年,不过是在靠一些昂贵的药材在吊命罢了。
勉强维持着那一口气,还要忍受血管爆裂的痛苦。
娘不知道私底下偷偷求了白狼多少次,想让白狼杀了自己,只因娘病得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但没有他们,至少师父能撑到你回来,能再见你最后一面。”柳惠娘用力地嘶吼出声,旋即双手捂脸,冲出房门,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放声痛哭。
曲陌也忍不住掉泪,但她很快便把眼泪擦掉,声音沙哑地说:“跟我来吧!”
她把受伤的两个人带到了后院的东厢房,她家是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前院三间正房,东西各有三间厢房,后院也是这样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