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鸣也不好出口打扰,于是他坐到长凳上,扭头去看院中的两个道士。
瞎眼老道士还是那身破旧油腻的道袍,老神在在地躺坐在藤椅上,似是在养神,他双眼皆是空洞,再配上枯槁的面庞,凌乱的白色胡须,比恶鬼还要恶几分,甚是吓人。
小道士倒是个热情的主,见谁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再加之他面容好看,还时不时惹得村中小寡妇调笑两句,羞涩的小道士立即红了脸。
古怪且不知来历的两个道士,钟鸣眯起眼睛,思绪万千。
孙落莲不知何时来到钟鸣身旁,忽而低声道:“钟哥哥,要不要也吃碗米汤?”
如此一问,便打乱钟鸣的思绪,他恍然回神,对小姑娘报以微笑,这才想起自打起床还没吃过东西,早已饥肠辘辘,便道:“给我也盛一碗,方才忙于求药,反倒忘记吃饭。”
孙落莲偷笑,给钟鸣盛来满满一大碗米汤,自然是米多汤少,还给他端来了小块的腌野菜。
待到钟鸣开始喝米汤,孙落莲小心翼翼地问道:“钟哥哥,好吃吗?”
“好吃,小莲做的,自然好吃。”
看到钟鸣挑着大拇指称赞,小姑娘立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小脸上写满了满足二字。
这边孙落莲痴痴地盯着钟鸣看,孙老头那边大概是看不下去,咳嗽了声,道:“小莲啊,给爷爷再盛一碗。”
孙落莲忙应声去接过孙老头手中的汤碗,而钟鸣此时也吃的差不多,他抬起头来,也没吃饭的心思,便问:“孙伯,那院中的两个道士是何来历?”
说起两个道士,孙老头忙拍拍后脑勺,答道:“说起这两人,我倒是忘记给你说了。
前两日不是要去请清明祭祀的道长,我寻遍了城中,也未找到能作法之人,恰逢在听闻城西破庙中来了两位游方的道人,我便去看了看,这不就找到了这两位道长。
这两位道长啊,也不是那等江湖骗子,他们是实打实的龙门山张道祖之后,跟起先城西破庙的道长同出一脉,恰逢太平盛世,便想到此隐居,继承那座道观的。
这不是约好了今日清明祭祀,看来今年是不行了,咱们村恰逢此疫病劫难,道长说今年不是祭祀的好年头,还是改到来年再说。”
听着孙老头又开始唠叨祭祀的事情,钟鸣也就没了兴趣,他低头思索刚才孙老头的话。
从刚才话中,能听出这两个老道士也是来自龙门山。
关于龙门山的传闻,钟鸣倒也听过许多,这还是因为之前城西破庙里住的便是龙门山之后,那些道人讲经传道,也就说了许些龙门山的故事。
龙门山位于新唐的西南处,山势险峻,在山侧有条瀑布,高耸入云的瀑布似是由九天而落,传闻有灵性的锦鲤每逢十年便会逆游此瀑布,但凡有锦鲤能越过瀑布,游入山顶的成蛟池,便是鲤鱼跃龙门,一跃化龙,所以此山也由此得名,为龙门山。
龙门山上居住着一群天裂之前最有名的道士,便是道祖张道灵之后的丹鼎派。
道祖张道灵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道教,传闻张道灵悟道之时,天地变色,手持道家神剑求之,一剑问天,因天雷落地,在巨石上击出一个“道”字,以此肉身成仙。
那年张道灵刚好过八十岁,正是耄耋之年。
也是那年起,张道灵以雷击石为山门,在龙门山建立了丹鼎派。
张道灵活过了一百八十余岁,丹鼎派在他手中程传百年,日益壮大,在他百年之后也是欣欣向荣,最为昌盛时期还为前陈的国教。
前陈陈高祖素来信教,建国后便立丹鼎派为国教。
只是随着前陈宫廷倒塌,这江山也易了主,丹鼎派便一蹶不振。
前些日子,新唐出过不得私自建立淫祠,更不得私自传教,丹鼎派便陷入千年空前危机,被打压的不成样子,现在那些老道士的日子应该很难过。
如此情况下,龙门山的道士四下而出,找些偏远的地方求生存,也是说得过去的。
缓缓敲击着桌子,钟鸣对于这两人为何到边陲而来,也能理解几分,毕竟这里有座他们之前建立的道观,还算是有些根基。
正当钟鸣思索之时,斐大成踏入屋中,嘴里还高呼着,“两位道长随我进来,我给两位倒杯茶水喝。”
原来是小道士已经将丹药分发完,斐大成正将两人引进屋中。
俊美小道士扶着瞎眼的老道士,两人来到屋中坐下,老道士缓缓将双手拢入袖中,空洞的眼框转向钟鸣,露出个骇人的笑容,道:“钟居士,我们甚是有缘,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