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钟鸣心中的惧意再生,噤若寒蝉。
原以为是个老神仙,却不想自己放出来了个大魔头,这哪是自己的姨爷,分明是跟自己血海深仇的仇家。
钟鸣心思电转,凌乱中随意找了个借口问道:“柳爷爷,如此一说,我娘家是你屠尽,那我娘是如何活下来的。”
“钟家人皆是身负铜臭味的烂人,可怜了霖儿和其弟易谋,好一对姐弟,却生在沽名钓誉的钟家。你母亲我也是见过的,时常与我上香,她是易谋之后……”
柳成荫叹息过后,又道:“易谋与我勿颈之交,虽我屠尽他家人,也是为其姐报仇,他不记恨于我,让我着实欣慰。”
钟鸣也听明白了,自己的外公没死在柳成荫的手下,才有了今日的钟鸣。
但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交情,让钟鸣实在不理解,柳成荫都杀他全家了,外公竟然还能让母亲前来祭拜他。
根据钟鸣记忆,母亲从未提及过钟家之事,按说钟家人惨死,尸身也应安葬在边陲城附近,可母亲一次都未去祭拜过。
钟易谋与钟舞霖对钟家上下还有故事渊源,只是那些都已经是掩入尘埃中的往事,少年人难以再寻得结果。
在钟鸣发愣思索的时候,尸海已经降落在一处宅院前。
离地三丈,钟鸣仍能看得清楚,门匾上书:吴府。
吴府是大院,城镇的这片居民区皆被吴家占据,不只是下吴家,上吴家,吴姓家族皆是住在此处,只是府邸不同。
五十年前本应落魄的吴家此时却是一片繁荣昌盛景象,人丁兴旺,家财万贯,已是钟鸣鼎食之家。
望向那片府院,柳成荫怒笑道:“吴家人向来能说会道,也不知给那群臭道士吃了什么蒙猪心的药,竟然作法保他家数十年的昌盛。”
听出老魔头言中怒意,钟鸣不敢搭话,生怕他迁怒于自己。
钟鸣机谨的很,五十年前的爱恨情愁,与他全无关系,他可没那么重的家族情怀。
别说是那素未蒙面的娘家亲戚,就是徐家都被这老魔头杀了,少年人此时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若敢忤逆这位动不动就屠人全家的老魔头,钟鸣就算有九条命都不够他杀的。
且不说不想报仇,即使是想,少年人也要有了绝对碾压的实力才敢跟老魔头叫板,那种没有实力,仅靠一腔热血的傻子英雄情节,少年人断然做不出来。
尸海中有尸体搭成台阶,柳成荫操纵着钟鸣的身体负手而下。
盯着眼前吴府的牌匾,柳成荫问道:“钟鸣小子,你说,这吴家,该不该杀?”
“该杀!”
钟鸣能说什么,只能顺着老魔头的意思回答,以求活命。
当即,柳成荫朗声大笑,笑声破九霄,整座边陲城都笼罩在恐怖的笑声中。
笑声中还夹杂中一句“时隔五十三载,我柳成荫活得暗不见天日,杀妻弑母之仇不得报,今日,我柳成荫回来了!”
半响后柳成荫收声,挥手指向吴府道:“给我屠府!”
尸海瞬间涌动,千百具尸体咆哮着冲向吴府大门,暗红色的大门被尸潮冲塌,尸潮越过府门,爬过高墙,嘶吼着向府院内冲去。
不知何时,钟鸣身边多了具身穿绫罗绸缎的尸体。
那尸体保存完好,是个极为漂亮的女人,朱唇秀眉,除去脸色煞白,看不出与生人有何异,像是熟睡的美人。
仔细去看,这女人跟自己的母亲有七分相像,钟鸣立刻回过味来,这女人就是自己的姨奶,钟舞霖。
钟鸣的手不受控制地去抚摸这具尸身,柳成荫的声音又响起,凄凉中带有几分温柔,他道:“霖儿,今日,我就要在你和易谋后人的见证下,为你和我们的孩子报仇!”
而后,柳成荫的声音如癫似狂,又道:“该杀!这吴家人该杀!边陲之人都该杀!天下权贵之人皆该杀!”
伴随着柳成荫的喊叫声,吴府内传来怒吼声,惊叫声,妇孺的哭喊声。
柳成荫置若罔闻,只是缓缓抚摸过钟舞霖的脸颊。
此刻,自认被生活打磨成铁石心肠的钟鸣也软了心,他无奈地闭上眼睛幽幽叹息一声。
半炷香后,吴府内的叫喊声渐少,钟鸣身后响起震天响的马蹄声,杨延朗一骑当先,手持银龙枪赶到,身后是百名细鳞骑,皆是手持唐刀,以虎狼之姿赶来。
街道的另一头,纵马而来一人,正是脸色焦急的田行健,他肩头站了位身着蓝色绸缎的孩童,眼神冷若冰霜,望向尸海中的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