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所准备的高句丽士兵红了眼睛,面对威武雄壮的敌人没有丝毫退缩,疯狂的涌了上来,双方“轰”的一声撞在一起,朵朵血色的鲜花在辽水东岸绽放,条条卑微的生命在声声惨叫中消逝。
突然,战场上响起了鼓声,是高句丽人的鼓声。
在隋朝士兵的惊愕中,埋伏在山坡后面的高句丽士兵如蝗虫一般涌到岸边,而后兵分两路,一路缠住麦铁杖的右屯卫先锋部队,一路冒死到岸边阻止另外两座浮桥的延伸。
这时另外两座浮桥也已经接近岸边,只有七八丈左右,双方的床弩、弓箭都在射程之内,高句丽的士兵终于不用再受只挨打不能还手的气,浮桥上的隋朝士兵难以展开队形,渐渐落了下风,数丈的距离,成了不可逾越的天堑。
身在左屯卫军中的牛秀早急红了眼,胯下的战马踢踏个不停,仿佛知晓主人的心急如焚。
自从来到辽东,牛秀的心情一直很抑郁,漫长而枯燥的旅途不说,主要是那些蝼蚁般的民夫,沟壑中的死尸......这些情景让他反思,东征到底应不应该,涿郡一带斗米已经涨到六十文,老百姓还会饿死多少?齐鲁之地的义军杀到了哪里?自己家中的境况如何?这些问题一直萦绕在他脑子里,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一样的憋闷。
今天终于等到期待已久的时刻,牛秀渴望手中的长矛痛饮敌人的鲜血,渴望纵横沙场发泄心中的郁积。
随着战场上的变化,牛秀的心也跟着起起落落,正焦急之际,右侧传来阵阵惊呼之声。
抬眼观看,牛秀不由大惊失色,右侧的浮桥承受不住越来越多的士兵,有几处已经轰然断裂,大的断口有两三丈,小的断口也在一丈左右,很多士兵措手不及掉落水中,沉重的甲胄让他们徒劳的挣扎几下便沉入水底。
对岸的高句丽士兵见状士气大振,呼和震天,麦铁杖和他的先锋部队被团团包围,大隋的将士是英勇无畏的,面对数倍乃至十倍的敌人,没有丝毫的退却,喊杀声响彻辽水两岸,可是敌人实在太多,将士们已经麻木,本能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直至栽倒在地。
西岸一片沉默,东岸一片欢呼。
首战失利,右屯卫大将军麦铁杖,武贲郎将钱士雄、孟金叉等十余名高级将领战殁,五千余士兵血染辽河。
杨广出离了愤怒,尤其麦铁杖的阵亡,让他几欲疯狂,这是为数不多的心腹爱将,是真真正正的自己人,比那只会逢迎拍马的裴蕴,比那老顽固苏威,比那贪得无厌的虞世南,比那只会顾着自己家族利益的宇文述强的太多!
杨广不是糊涂之人,手下众臣都什么德行他心知肚明,可他也明白,朝廷,既然叫朝廷,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有君有臣才叫朝廷,尤其大隋的皇上多受世家掣肘,太多的事情都身不由己,段文振死后,军方真正能和自己一条心的已经不多,如今麦铁杖又战死沙场,杨广越想越气,甚至有些丧失了理智。
负责造桥的工部尚书宇文恺被推出营门准备斩首示众,众多大臣不干了,这能全怪宇文恺吗?没有成熟的工匠,没有勘察水势地形,全靠庞大的人力硬来,浮桥能结实才怪呢!该急的时候不急,不该急的时候瞎急,现在失败了就想杀人?想的美!
再者说,那麦铁杖悍不畏死是让人敬重,可他就不该为失利负责吗?多死些民夫而已,他着什么急,如果他能等一等,和另外两路齐头并进,怎会着了高句丽人的道?现在都推到宇文恺的头上,公平吗?下次呢,下次有这事儿谁来当替罪羊?
众大臣心照不宣,不能让皇上开这个头。
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苦苦哀求。
杨广渐渐恢复了理智,下旨将宇文恺削职为民,工部侍郎何稠暂代其职。
裴蕴进言道:“圣上,殿内少监元弘嗣能力出众,东莱造船功劳卓着,想来对造桥也颇有经验,老臣建议可为侍郎何稠副手,共同搭建浮桥。”
元弘嗣最近很风光,东莱造船和进献马蹄铁让他数次受到杨广褒奖,因为前车之鉴,元弘嗣不想再和其他大臣有太多勾连,只想抱紧皇上大腿好好过日子,论职务,殿内少监,轻松愉快,论爵位,金紫光禄大夫,荣耀非常,他对目前的状态很满意。
现在一听裴蕴的话,好悬一口血喷出来,你个老不死的,造船和造桥是一回事吗?
脑子一转,元弘嗣明白裴蕴是在敲打自己,别只顾着抱皇上大腿,君臣君臣,他是君你是臣,咱们才是一伙的,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为圣上效力乃微臣分内之事,臣愿望!“元弘嗣急忙躬身施礼,不管怎么样,现在是不能犹豫的。
杨广其实不大瞧得上元弘嗣这种粗鄙之人,而且东莱造船工匠民夫死伤无数,老百姓怨声载道,这些事杨广都知道,不过没有追究,死伤些许百姓不是什么大事,而且这人终究是有功的,还难得一片忠心,也就提拔后留在自己身边了。
现在元弘嗣愿意去承担搭建浮桥的重任,杨广还是很满意的,和颜悦色的鼓励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