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月底,穆家已经将心儿的妆奁收拾妥当,一共十二台,整整齐齐置在房内,只等着过两日抬到杨家去。穆老夫人心中仍不舍她离去,便常留她在身边说话,一时烟紫倒是落在了后面。
一日,祖孙三人正说着话,却见秋露红着眼眶领着个眉清目秀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了进来。
原来这人正是秋露寻了许久的妹妹鸣凤,如今在林府当丫鬟的鸣儿。她得知姐姐正在穆家,便忙告了假来相见,姐妹相见,不免又欢喜又伤心,双双落泪。二人说了一番话后,秋露便忙将她带来给老夫人与心儿、烟紫来瞧。
众人忙将鸣儿上下打量了一番,她虽不似秋露那般体态轻盈,可眉眼间却仍有几分相似。众人又瞧到鸣儿纯真良善,都心生出几分欢喜来,穆老夫人忙命人取了一对赤金镯子来,算作是一点心意。鸣儿推辞不过,只得收了。
众人又说了一番话,见到穆老夫人略有些乏了,便起身退了出来,心儿与烟紫想到她姐妹二人多年未见,定有许多话要讲,也不便打扰,便各自回房去了。
到了傍晚,心儿正望着窗外的爬山虎发呆,不妨身后忽有人轻轻拍了她一下,她吓了一跳,忙转过身来,原来是大奶奶秋露正笑盈盈地望着她。
心儿瞧她身后并没有鸣儿,忙问道:“鸣儿姐姐回去了?”
秋露微微点了点头,有些怅然所失地说:“她告了一日的假,方才用过晚饭后便回去了。”
心儿伸手拉住她的手,说:“既然找到了妹妹,那嫂嫂日后便可将她从林府赎了出来,留在嫂嫂身边,也好有个照料。”
秋露望着心儿,欲言又止,半晌才说道:“穆家不弃,娶我入门,可鸣儿如何再好住在穆家?”
心儿才明白她原来还有这样的顾忌,不由得笑了笑,说:“嫂嫂是穆家的人了,那鸣儿住在穆家也没什么不妥,嫂嫂若是这般顾虑,便是仍未将穆家当成自己的家。”
秋露笑了笑,说:“我早已将穆家当成自己的家,只是鸣儿她……”
心儿笑道:“嫂嫂,方才祖母已经说过了,日后待我出阁了,便将这院子留给鸣儿姐姐住,嫂嫂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秋露红了眼眶,说道:“祖母如此待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补报。”
心儿笑笑,说:“祖母喜欢热闹,眼瞅着我与三姐姐都要出阁了,这院子空了下来,祖母心里定然不爽快,若是鸣儿姐姐能来,祖母也能高兴些,嫂嫂,你无需思虑这么多
。不管是祖母也好,还是哥哥也罢,定然会好生待鸣儿姐姐的。”
秋露点点头,说:“那我回去便同大爷商议商议鸣儿的事,想来有郡王妃在,将她赎出林府也并非难事。”
心儿点点头,说:“嫂嫂你便放心好了,只在府内等着鸣儿姐姐来吧。”
秋露笑了起来,眼中满是期待。
转眼便进了三月,初四这日,穆家便将心儿的妆奁抬去了杨家,望着空落落的屋子,心儿才忽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离了穆家,日后再也不能回来了。她细细将这院内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墙上郁郁葱葱的爬山虎、园内各色的花卉、蜿蜒曲折的白色石子小道,都是那么熟悉可亲。
她出了院子,便瞧到门口那一小片玉兰树林,正开着瓷白的花朵,从林中走过,便闻得到阵阵幽香。自从回到这园中,心儿便喜欢上了玉兰花的香气,每逢春季,定将玉兰花的花瓣晒干研碎了,放入香囊内,那浓郁的气息经久不散,沁人心脾。
心儿忽想到日后便再也瞧不到这些玉兰了,心中不由得失落起来,只同绿果将那花瓣收在一起,想将这香味留的更久些。
到了出阁这日,一早,心儿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开始妆扮起来。心儿望着镜中的自己,明艳照人,她一时有些恍惚,这盛装华服要出阁之人,真是自己吗?若不是自己,可该多好啊,她不由得轻叹了口气,将目光从镜中移开。浓妆艳抹,不过是待盖头掀起的那一刻,让杨家二爷的目光多停留片刻,可这对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她正想着,却瞧到秋露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而旁人却都退了出去。心儿忙站起身来,秋露倒是先红了脸,她轻声说道:“本该是母亲来,可母亲她忙着应付往来的宾客,祖母便让我来了。”
心儿瞧到她这神情,忽想到那日伯母蒋氏将一包东西匆匆给自己瞧了一眼,只说是日后洞房时用得上,便放在箱底。可匆匆一瞥间,心儿也瞧到了里面是一幅画,画中的男女动作颇为亲密,心儿忙转过头去,蒋氏也有些讪讪的,忙说了些旁的事情。
心儿本以为此事便算得上过去了,不想今日秋露却似乎又要说什么。心儿不由得红了脸。
秋露也不去看她,只说道:“母亲说已将那压箱底的东西放在你妆奁内,今日洞房时,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便拿出来瞧瞧。”
她瞧到心儿不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一时两人都有些局促起来。半晌,秋露才轻声说道:“不管如何,你只闭上眼睛躺着,杨家二爷叫你如何你便如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