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不知何时已悄悄退了下去,沈仲彦上前打量着心儿,说道:“瞧着面色倒更红润了些。”
心儿心中一暖,微微一笑,说道:“有劳二少爷记挂了,只是想来今日府中事多,二少爷如何会在外园?”
他瞧到心儿的笑脸,心中高兴起来,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父亲身边的秦大没了,就在外园发丧,大哥和我替父亲过来操持,近日倒常在外园。”
心儿轻轻点了点头,他便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许是父亲前几日凶险的很,今日刚回来,身子不爽快,心里也不痛快,再有府内一时事多,我竟没机会单独同父亲说话。只等过几日禀了父亲,再将你要回院子里。”
她心中挂念大爷,便问到:“大爷可还好?”
他摇了摇头,说道:“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父亲回来闭口不提,只是沉着脸,即便是见到母亲,仍是少言寡语。”
她又问到:“可是当真遇了歹人?”
他微微皱了眉,说道:“若是遇到歹人,也不致如此心事重重。可确实是将军府的世子爷将父亲一行人一路护送回来的,也听说秦大正是为了救父亲才没的。或许是父亲一时伤了心,愈发沉默少言了。”
心儿低头不语,半晌想到了什么,对沈仲彦说:“二少爷这几日可要小心,不要去烦扰大爷,大爷兴许不愿人叨扰。”
他望着她,心中忽地欢愉起来了,眼睛闪着亮光,嘴角带着笑,说道:“心儿可是劝我不要去父亲那里,省得惹了父亲不高兴责罚我?”
心儿看着他欢愉的神色,只点头笑了笑,没再说话,抬眼静静打量着他。
自从上次在观莲斋门口见过一面之后,二人也有大半个月没有再见了,他脸上的稚气似乎褪去了些,倒是比从前沉稳了不少。如今穿着素白色的长袍,更衬得皮肤白净,目光柔和。她心下不免感慨:当日一身红袍的小儿郎如今成了翩翩少年郎。
沈仲彦瞧到了心儿眼中的笑意,心中更是喜欢,心儿不在内园的这几个月,他时常想起她,身边少了这个云淡风轻的小丫鬟在,倒觉得百无聊赖起来。虽日日还是去家塾,可回来温书时也觉得无趣。
虽明明知道她近在外园的浣衣房,可自己终不能常去那里寻她,若是母亲知道了,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了,只得常托黄鹂、黄莺去看她,偶尔能见一面,心中倒也高兴不少。
两人心中各怀心事,倒都没再开口。
半晌,沈仲彦想到了什么,对她说道:“我本是打算等父亲回来,便要你回院子,可看如今这情形,还得再等上几日才好。”
心儿点点头,说到;“二少爷有心了,奴婢在外园也待了些日子了,倒也惯了,二少爷不必着急,日后再说也不迟。”
瞧她不疾不徐的模样,他倒有些急了起来,忙说道:“你不急,可我却是着急了,你不能一直待在外园,还是要回到我院子里才好,每每想到你这绣花握笔的手要泡在水中浣洗衣物,我心中就不忍。”
心儿笑了笑,说:“二少爷生性纯良,多次托了黄鹂、黄莺两位姐姐照顾,奴婢已是万分感激
。”
沈仲彦忙说道:“心儿,你知道我待你不同于旁人,我……我……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你要回身边来,你且放心。”
心儿看他急了起来,忙笑了笑,不再多言。
他张了张口,终还是忍住了,抬眼隐约瞧到亭子边的树丛后有人走过来,便说道:“这外园办丧事,人多眼杂,日后回了内园清净了,再说也不迟。”
心儿点了点头,福了个身便转身离了这亭子,他瞧着她走远了,才转身去了。
秦大的丧事办得着实隆重,大爷、二爷、大奶奶、二奶奶并少爷、小姐们都一身素服,亲自到灵堂前吊唁。大爷又重重赏了秦大家的和秦五。秦大家的本是厨房上的,如今被提成了厨房的管事,厨房的日常采买支出便都得这秦大家的说了算。
秦五本是大少爷身边的小厮,后来因办事不力,倒是少跟着大少爷了。如今大爷索性将那园内草木栽种之事,都交到他手上了。这可是个能见得到银子的好差事,一时秦大家的和秦五在下人中风光起来,众人少不得巴结讨好,倒是纵了秦五的性子愈发跋扈了起来。
到了七月,天气热了起来,秦大也好生发送了出去,府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丫鬟们便也将那素服换了下来,府内又是一片花红柳绿,若不是主子们自大爷沈青正回来后便忧心忡忡,这府上倒与平日没什么不同。
一日,心儿正像往常一样浣洗着衣物,忽听到身后郝嬷嬷叫自己的名字,便停了手转过身来,不知什么时候大奶奶身边的素心已经来了浣衣房,正站在郝嬷嬷身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心儿走到二人跟前,郝嬷嬷笑着将心儿打量了一番,说道:“这么俊俏的模样,在浣衣房也确实是委屈了。”
见心儿似乎有些不解,郝嬷嬷便笑道:“心儿姑娘,大奶奶差人叫姑娘回内园去伺候呢。日后可就不用在这浣衣房里做粗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