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心儿才觉得肩膀和手臂的酸痛减轻了些,脸上的指印也消了下去,所幸并未留下什么痕迹,心中宽慰了不少,笑容也多了些。
自从进入了腊月后,浣洗的东西果然多了起来,浣衣房从早到晚忙着,连说话的空都没有了,整日忙忙碌碌,倒无心去搭理旁人的风言风语,心中心儿便一日日静了下来。
转眼到了年下,沈府自是一派张灯结彩的景象,只是大爷今年在外办差未归,这年节的氛围倒不似往年热闹,往来的亲朋好友也少了不少。
府里上元节之前戒浣洗,所以浣衣房难得没有捣衣声,一片静谧,再加上小丫鬟们都告了假回家中与家人团聚,只有心儿和秋露并没有去处,便闲了下来。心儿托周顺从草庐书坊拿来了笔墨经书,得空便抄些经书,秋露便坐在她边上静静地绣着花。
初一那日,大少爷沈伯彦便谴了周顺过来,给心儿和秋露拿来了些银两和一些笔墨,二少爷沈仲彦身边的黄鹂也送来了些绣花的金银丝线并一些小物件来,还有周大娘冯嬷嬷送了些精致的小点心,心儿和秋露的日子过得倒也舒适。
二人闲来无事,偶尔挥笔写些诗词句子,心儿略胜一筹,若是飞针描红绣绿,便是秋露更胜一筹。二人说说笑笑,日子难得的惬意。
到了上元节,府内下人们或者三五成群聚会吃酒,或者告假出府与家人团聚,浣衣房只剩下心儿与秋露二人
。秋露正教心儿绣双面绣,心儿学得认真,忽听到外面有人轻声叫自己的名字,她放下花绷,出去一瞧,不由得一愣,原来外面站着的正是黄莺和二少爷沈仲彦。
心儿忙走上前,轻轻福了个身,说道:“二少爷怎么来了?这可不是少爷们该来的地方。”
他向前迈了一步,离心儿更近了些,伸手拉起心儿的手,仔细端看着心儿,说道:“你比先前愈发瘦了些。”
她瞧到他目光中的关切,微微一笑,说:“兴许是长高了些,倒显得瘦了,二少爷只管放心,奴婢在这里一切都好。”
他瞧着她轻描淡写的样子,反而升起一丝酸楚,说道:“才不过两个月,怎会一下子长高?”
她也笑道:“才两个月,二少爷又怎瞧得出奴婢清瘦了?”
他又要说什么,瞧到她脸上明媚的笑容,嘴角也不由得浮出一丝笑意,要说的话也没有说,就只管握着她的手,对着她笑。
心儿看他只是笑着不说话,忙抽手出来,说道:“外面冷,我们还是进屋里说吧。”说着就招呼沈仲彦和黄莺进了西厢房。
秋露很少见人,早已进了里间避着,黄莺和心儿安顿沈仲彦在榻上坐下来,心儿拿了茶来,众人才捧了茶坐下。
沈仲彦头一次来心儿的住处,只觉得潮湿阴冷,脚下生着寒气。想到心儿过去两个月都住在这样的地方,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心儿见到他四处打量这屋内陈设,眉头越来越深,忙说道:“二少爷今日怎么到浣衣房来了,若是大奶奶知道了,又该挨罚了。”
他听到心儿提到母亲,心中更是烦闷,说道:“母亲现在正在屋内歇着呢,我才得空溜了过来。”顿了顿,又说道:“自从你来了这浣衣房,我还从未来瞧过你,想着今日众人都回家去团圆了,知道你没去处,便过来瞧瞧你。”
心儿笑着说:“这里哪里是少爷呆的地方,你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他讪讪地说道:“回去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大哥忙着下个月的会试,大姐如今愈发是不怎么出门了,只是每日到母亲这里请安才说得几句话。你如今也不在屋子里,我温书都觉得没劲。”
黄莺在一旁笑着说:“二少爷还当是小时候,和大少爷、大小姐整日在一起,如今大少爷要考功名,大小姐年纪也大了,恐怕也快要出阁了,二少爷日后若还是这样,恐怕更要闷了。”
他轻叹了口气,说:“昨日母亲去将军府赴宴,与岳老夫人在屋内聊了许久,大姐和岳三哥的婚事怕是等父亲回来了就要定下来了。可若是大姐出了阁,园中岂不是更加空了?”
黄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大小姐去年便及笄了,自然便会嫁人,哪有不出嫁的女子?”
心儿也笑了起来,二少爷真是小孩子的性情,仍喜欢人多热闹。
他听了黄莺的话反而愈发伤感,望着心儿说道:“那心儿日后也会出阁了?”
黄莺笑得细长的眼睛愈发眯成了一条线,说道:“心儿日后自然要嫁人的,难道二少爷要她伺候二少爷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