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日便到了二月中,家塾便开了学,沈仲彦虽百般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每日带着身边小厮贾二去学堂读书,在园子里的时间也少了很多。沈伯彦因为今年八月要参加三年一场的乡试,便常停留在先生处读书。
心儿也闲了下来,得空便和其他丫鬟们一起绣花,由于心儿擅长描花样子,便时常有其他院子里的丫鬟来找心儿帮忙,心儿少不得一一描了送去,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没几日,冯嬷嬷悄悄塞给心儿一包东西,原来是草庐书坊又给心儿送来了新的佛经和笔墨,心儿得空便悄悄在房内抄写经书,描花样子的时间倒是少了。
转眼到了六月,园内荷花盛开,散发着沁人的清香。心儿也终于把经书抄写完毕了,心中自是愉悦,仍把抄好的经书藏在箱笼内,待些日子便托周顺带出去。
一日一早,沈仲彦仍旧百般不愿地去了家塾,没过多久,他身边的小厮贾二托人来问黄鹂黄莺,说二少爷常用的一支紫毫笔找不到了,是不是没有放进笔墨匣子里,落在屋内了?黄鹂黄莺在屋内仔细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偏偏沈仲彦说那笔用得顺手,别的笔写不出字来,便回了先生径自下学回了园子。
大奶奶陆氏瞧见他上午就回来了,不由得诧异,问了缘由,猜他是找了个借口不肯去家塾,又怕被大爷知道又要挨罚了,便带了丫鬟婆子们到了西院问起笔的事情。
黄鹂便将事情缘由说了一遍。陆氏深知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向来不喜欢读书,三天两头就要闹出点事情以逃避去家塾,不知道为了这事被大爷罚了几次,板子也挨过不少,可仍还是屡教不改。如今这事八成还是他自己找了个由头从家塾回来,大奶奶想到这里,心中便隐隐有些生气,一是气沈仲彦耍花招不去读书,另又有些迁怒丫鬟们不约束着些,由着他的性子胡闹,于是心里打定主意要查一查这事情。
于是她在内厅中间坐定,叫嬷嬷把西院的丫鬟们都叫过来。沈仲彦心下困惑,难道母亲这次是真的要查了?那笔其实在早上已经被他仍在园子的荷花池里,这不过是又一个不去家塾的借口罢了,没想到母亲居然认真起来了,看样子是要查个究竟。
他心中又打起小算盘:若是向母亲说明此事,母亲定然会生气,免不得又要说教一番,万一被父亲知道了,后果可就更加严重,必然逃不脱受责罚。既然那笔已经找不到了,便索性将错就错,母亲定然也不会查到什么,无非就是说丫鬟们不小心而已,料定也不会有什么大事。他心中有了定夺,便不再说话,也大喇喇的在大奶奶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陆氏不动声色,见黄鹂、黄莺、彩月、彩明、彩莲、彩蝶、心儿、香秀都到齐了,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都垂手站着,便对身边的两个嬷嬷说道:“仔细去二少爷屋子里找找,看是不是落在什么地方了,丫鬟们粗心一时没找到
。”说着扫了一眼站着的黄鹂、黄莺。
二人心中正是困惑,二少也向来不喜四书五经,只喜欢读些野史杂文,每日去家塾都是不情不愿,总是想些小伎俩晚去或早归,甚至装病不去。不知为什么大奶奶今日忽然小题大做起来,又被那目光一扫,顿时觉得身上一紧,知道今日大奶奶是真的是要收收二少也的性子了,说不准也会迁怒到丫鬟们的身上,想到这里,两人更觉得身上汗涔涔的。
半晌那两个嬷嬷过来禀报:“将二少爷的屋子都找了个遍,也没有瞧到那笔。”
陆氏微微沉吟了一阵,问道:“难道这笔还会长了翅膀飞了不成?你们可曾见过?”说后半句时她忽然抬高了声音,凌厉的目光向立着的丫鬟们扫去。
只见那些丫鬟都垂下头,轻轻摇了摇。二少爷身边的嬷嬷王嬷嬷忽然看到香秀向她使眼色,便走到香秀身旁,香秀在她耳边说了一番话,王嬷嬷眼睛一亮,见香秀笃定的点了点头,抬眼瞧了一旁的心儿一眼,转身回去在陆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陆氏一扫往日的和蔼,冷冷的目光便向心儿看去,心儿不妨她这么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一凛。陆氏收回目光,对王嬷嬷说道:“去找。”
王嬷嬷得令便急匆匆的往西厢房去了,脸上还流露出一丝得意和痛快。
心儿脑子里飞快的盘算起来:王嬷嬷和冯嬷嬷素来关系不好,因此对自己也是百般挑剔,如今不知道香秀和她讲了什么,她竟然得意起来了,看自己的眼神竟多了几分幸灾乐祸来,难道香秀知道了什么?可转念又一想,应该不会,自己一向小心谨慎,该不会有人知道自己悄悄抄写经书的事情。
正思量着,耳边传来急急的脚步声,原来王嬷嬷回来了,手里还捧这一个木匣子。看到这个木匣子,心儿不由得倒吸了口气,这正是自己素日放笔墨的匣子,藏在自己的箱笼里,怎么王嬷嬷就找了来呢?
正疑惑着,无意眼角瞟到了站在一旁的香秀,她正得意的看着自己,嘴角还挂着一丝讥诮。心儿忽然想到前日她原本打算把东西托冯嬷嬷带给周顺,可是偏巧大少爷受了伤寒,周顺去读书的先生处接大少爷,一时没有空来取东西,心儿便将东西收起来,刚收好就看到香秀进来,两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心儿又细细的回忆了一番,自己当时并未露出什么破绽,不知香秀是如何发觉的?忽然,她想到了自己箱笼里的另外一样东西,那枚玉簪,若是那玉簪被发现了,自己可真是难逃一劫了,她心中顿时紧张了起来,不知不觉手已经攥得紧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