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上回去后十三便没什么精神,用过晚饭就早早歇下。
十三睡得昏沉,一觉醒来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桌上的灯盏发出一小团光芒。她是被饿醒的,也许是白日爬山耗费了太多力气,晚饭一碗下去跟石子投了海一般,已经消化得没了踪迹,腹中饥肠辘辘,空虚的很,还不时叫唤两声提醒主人快些伺候。
“铃兰?”唤了一声,没有人应,十三便摸着床边披衣自己起来。
到外间才发现,铃兰早已靠倒在小榻上睡得人事不省,一抽一抽发出轻微的鼾声,大抵也是白日被十三连累惨了。
十三把铃兰的鞋子褪下,拿了条毯子盖好,然后轻手轻脚出了门。
腹中空空,实在难捱,十三决定去厨房找找看有没有能吃的东西。她没去过厨房,只凭大概的方向摸索。
拐了两个弯,前方有一间屋子灯火明亮,能听见洗锅切菜刷碗的声音,还能闻见一阵菜香,十三知道自己找到了。
靠近了瞧,边上一扇窗开着,里面有一个很胖的中年女人,还有几个年轻的小厮。
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张姨,那件事是真的么?”
“哪件事啊?小侯爷的?”说话的是胖女人,打了个酒嗝,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们难道不知道,小侯爷前一阵早就回来了,就在侯府呢,我大姐告诉我的。”
“真的?”底下那群人悉悉簌簌小声议论开,“不会吧。”“是真的,那天我看玉姑姑和洪叔说什么,好像就是这事。”
“你说小侯爷也不来拜见妻主?”小厮的声音怯怯的。
“呸,她算个什么妻主。”胖子啐了一口,语气越发肆无忌惮,“连累的我们在这个破地方吃苦受罪,本来在侯府干的好好的,说出去多风光,她一来,好了,我们几个一起被打包踢了出来。若是个受宠会讨好人的还有点前程,她倒好,屁都嗝不出一个,天天端着那副读书人的样子给谁看呢,以为自己文曲星下凡呢,读个屁书,还不是个卖屁股的。咱们虽然是当下人的,但好歹是家里挺直腰板,她为了名利连祖宗牌位都卖了,活该一辈子被男人压着。”
“张姨,小声点,被玉姑姑听见就糟糕了。”旁边的小厮拦她。
“听不见,这时候谁来这地方,我就同你们说,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这个理。”又一个小厮压低了声音故作玄虚道,“可你们知道她为什么答应入赘?我一个老乡的同屋跟侯爷身边的传风认识,听说侯爷给了她十几口箱子,打开全是白花花的银子堆满了,不对,听说有二十箱呢。”
“这么多,那得多少钱呀?”周围一片吸气声。
胖女人一拍大腿,“怪道,可惜我没这么大的女儿,不然也送给侯爷好了,一辈子吃香喝辣呀。”
“张姨刚刚不还说人家么?”
“刚刚是刚刚,有钱不挣是傻子!”说完,她哈哈笑出声来,“这不是女儿还小么。”
……
十三站在窗外,面色铁青,只觉得外面是火里头是冰,骨肉皮肤中仿佛燃遍愤怒之火,血液奔腾几乎爆炸,心底却是冷峻的冰凉,一个声音在说,你当初不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么?她拳头握得死紧,掐出两道血痕。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回房间的。
她知道自己可以立刻冲进去,疾言厉色,凭她的口才可以将这群人祖宗十八代嘲讽一遍不重样也没有难度,但她实在无法向前跨出一步。
她知道她若进去,这些饶舌的人定会害怕认错甚至会跪地求饶,但人家怕的认的不是她庄维桢,是那金光闪闪的承恩侯府和荣郡王府的招牌。他们刚刚嘲讽完,自己就紧接着跳进去现场表演一场什么叫狐假虎威么?
真要这么做了,十三觉得自己最后一层尊严都要被撕扯下来放在地上狠狠践踏。
这几日,铃兰和碧竹都有些诧异,小姐明明这几日心情爽朗了许多,常常露出松快笑意,怎么一夜之间又变得寡言起来,只闷在书房读书,问她什么都说好,大有不理窗外事的姿态。
“小姐,不如歇一歇吧,给你蒸了一小笼包子。”碧竹笑嘻嘻端来一笼冒着热气的包子,香气诱人。
十三抬首,颔首,“多谢你了,碧竹,放在那里吧我等这篇写完了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