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爷听着王大爷的话,仿佛回忆就在眼前,于是也不管那么多了,就接过了话头:
“那条裤子我真是到现在都还没给你。但是,是有原因的。那条裤子我哥说给我,我去参加三胜成亲,那天喝多了。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裤子刮坏了。当时给我心疼坏了。后来那次你问我,想要那条裤子,我当时就是头脑一热。就答应了。等回到了家,才反应过来,怎么也不能给你条坏裤子啊。那就等我大哥再回来,我再舔脸要一条,后来就一直拖着,没想到这一拖,拖了五十年。唉……。”
王大爷摆了摆手,又给自己到了一小盅白酒,意味深长的说道:
“你跟淑芬又没成,还要你那裤子干啥。”
王大娘从喂完张大爷粥以后,只是把碗放到了床头柜上。但还是依旧坐在床边,没有出去。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看,仿佛那鞋上长了花似的,从始至终也不接话。好像说的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似的。
“我接着说,后来大家伙不是都慢慢认识了。淑芬爹娘也不像以前那样天天看着她,不让她出屋了。淑芬也偶尔和我们一起下河里抓鱼,上山掏鸟蛋,田埂里抓青蛙。其实,一开始我们都不爱带她玩。她太小了,城里丫头都娇滴滴的。但是,那时候谁也打不过张二狗,没办法,就被迫带着了。时间过得也快,一晃几年过去了。我们长成了大小伙子,淑芬长成了一个苗条淑女。我觉得那时候,淑芬肯定知道二狗心悦她。淑芬你也不能是一点没看上二狗。你们两个也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但大家一起干活的时候,总能看见你们两个人眉来眼去的。你们当时没察觉到吧。有句话怎么说的,旁观者清。本来二狗跟我提过,等淑芬再大点,他多挣点钱。让我叔试试上淑芬家提下亲,看行不行。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好酒。”
王大爷又撮了一小口白酒,但是,这次没等刘安安发火,他马上就接着说了起来,
“事情的转折还是因为那次定亲。我还记得二狗你爹娘说亲那天,正好是咱们几个赶集回来。二狗攒了大半年的钱,带着我们上集,那家首饰店,买了一个银镯子,想等第二天淑芬过生日,送她当生日礼物。那天我们东拼西凑差了三毛多,我们是软磨硬泡才商量老板同意卖了镯子。我们空着肚子来,又没钱喝碗汤。只能就着点水,啃了几口家里带的窝窝头。继续往家走。当时回去的路上,我们还开玩笑,要是二狗和淑芬真成了,成了亲,生了娃的话,必须得认我们当干爸。这么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回去的路也就不长了。没等走到村口,就看见了二狗爹东张西望的站在老槐树下等我们。我当时还寻思着有啥事,就赶紧招呼小哥几个,跑过去。这不,就听见了晴天霹雳,……。”
“晴天霹雳不是这么用的……。”婷婷护士在一旁弱弱的纠正着。
王大爷被人打断话了,也不生气。笑眯眯的说,“晴天霹雳怎么用不重要。重要的是,接下来,就是对面两个人的转折点了。要不怎么说,要珍惜眼前人呢。”
“当时,看见我们几个。二狗爹也没说啥,就催促着二狗赶紧回家。有事。我们就一窝蜂的跑去了他家。刚进屋,就看见了二狗后来的媳妇张玉玲和她老子娘,还有一个媒婆。二狗娘叫二狗进去,我们蹲门口听。才知道,这是给二狗相亲来了。玉玲和她娘是逃难过来的,居无定所,玉玲也13岁了,就想着找个人家定下来。成了家得了。这也正好撞见那苏媒婆了。就想到二狗家了。其实我们那时候都成亲早,有的十六七就成婚了。我和二狗是家穷,没人愿意给。才一直耽搁下来。这二狗爹娘看玉玲第一眼,那指定是相中了。瞅着文文静静,屁股又大,那指定是个好生养的。更何况人家玉玲,彩礼是分文不要。但是她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得带着她娘一起出嫁。这在我们那时候,根本就不算啥条件。所以,二狗没回家时候,他爹娘就已经同意了,都商量了成亲的日子。叫二狗着急回去,也就是为了让玉玲和她娘看看人啥样。唉,可怜,二狗满心欢喜的带着我们去买镯子。回来镯子没送出去。却得到了自己要成亲的消息。……。”
刘安安听到这,抬起头看了看病床上的两个人,王大娘低头不语。张大爷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个时候,人都晚熟,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可张大爷和王大娘肯定是心里有对方的,只不过横空闯入了一个张大娘……。刘安安并没有见过她,听村里人说,张大娘生铁柱时,坏了身子,生完娃后,身体一直断断续续有病。没几年就撒手人寰了。就连刘妈妈都没见过。刘爸爸和二叔倒是有印象,但是也模糊不清了。那时候他们年岁也不大,只记得是个利落的女人。张大爷和王大娘还真是有缘无分阿。不过,也不是,最起码两个人现在都没了老伴……。虽说年龄大了点。张大爷又得了癌症……。但是,但要真凑合成了。是不是也算了了一个人生的遗憾呢。毕竟,要永远相信希望,相信有奇迹发生。想到这,刘安安心思一动,问道:
“那镯子送出去了么?”
“送了。”
这次回答的不是王大爷。而是张大爷和王大娘。
纪泽看了看两个人,也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他也觉得两位老人到现在心里还是念着对方的。有几次他都觉得不对劲。都说喜欢一个人,眼里是藏不住的。像之前的,王大娘给张大爷送过自己做的鞋。还有张大爷偶尔给王大娘带的衣服。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那时候,他自顾不暇,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的情绪,更别提寻思别人的事了……。
“哎呀,这镯子是咋送的,送的我都闹心难受。那天二狗家直接就把仓房先收拾出来,安顿了玉玲母女。定了日子,是半个月后。后来我们就在河边一直等二狗出来。一看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就知道完了,指定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于是,我回家偷了我爹一坛子白酒,想着,我们喝点。都说酒壮怂人胆。二狗喝点酒,没准就有勇气了。没准就不怕他爹揍他,直接就和家里说。他心悦的是淑芬。没想到,一坛子酒下去,二狗也没个所以然。就让我去找我姊妹把淑芬叫出来。眼瞅着人快来了,二狗叫我们躲一边去。但是我们都喝了酒了。还想偷听点事,就都悄悄的爬上了树,……。”
张大爷和王大娘听到这,几乎齐齐的抬起头看着王大爷。尤其是张大爷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瞪着眼睛。
王大爷一看张大爷的样子,“嘿嘿”一笑,温柔的开口呛道:
“咋的,要张嘴咬我啊。肺活量挺大啊。这呼哧的。没想听见你们俩啥秘密,就是寻思看能不能帮你俩啥的……。”
王大娘这时候脸才有点红了,啐道:
“老不正经,还爬树上偷听人家讲话。”
王大爷哈哈的笑了起来。边笑边说:
“我可没有。也不是偷听。我们都是光明正大的听。只不过,你们俩用心太深,没抬头看。二狗也喝多了,才没听见我们上树的声。哎呀,你们也没说啥过界的话。怕啥的。”
“我接着说,淑芬来了以后,二狗就把镯子拿了出来。我记得当时的对话。我给你们学一下。”
淑芬:“二狗哥,这么晚了。你是找我有啥事吗?”
张二狗:“是,是找你有事……。淑芬,那个……。”
淑芬闻了闻,皱起眉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