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中,母女俩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这阴阳师剥皮拆骨。
母女大声喊道。
“放开我爸爸!”
“把我老公放下!”
叶北神色冷峻,将纸片人提到耳旁,“我拒绝……”
女儿怒道:“凭什么呀!你这个大坏蛋!”
“求求你了……把老公还给我……”欧阳莲的妻子反而开始示弱,央求叶北饶了他们一家三口。
这位母亲一步步往前走来,双手互扣,苦口婆心地劝着。
“求求你了,放过我们吧……我们是无辜的,我们没有做错任何事……”
叶北将欧阳莲的纸片脑袋按在地上,举起武寰。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立马送他上路。”
女人呆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
叶北又问:“你的扇子呢?你的杀人利器呢?它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只要我松开这只纸片人,你就会毫无忌惮地把我切成碎片?还有那边那个小家伙……你手里的笔,也能杀人!”
被点破心思的欧阳之妻面露凶光,深深皱着眉头,一步步退后。
女儿说:“喂!除灵师……”
母亲说:“你想要什么?”
叶北望着门外,煤球和闺女都不敢进来。
他说:“我要你们的故事,要记录你们的死因,如果可以,我想超度你们,顺便收点钱。”
欧阳莲的脑袋刚充了点气,口中吐出一句。
“别告诉他!别说!不能说!”
立马又叫叶北一砖拍扁!
“看来还不能说哦?说出来丢你们读书人的脸哦?”叶北嬉笑道:“那该怎么办呢?”
他咬破了右手拇指,用血在欧阳莲的身上写着字。
孟婆汤的超凡超度效果之下,这头恶鬼正用纸片人的脑袋发出尖锐刺耳的惨嚎。
叶北写出了【文人】二字。
“我说!我说……我……”女儿看不下去,她眼中有泪,歇斯底里地挥着笔杆,在门外甩出一把把带血的墨。
“我想……我……我想考个好学校,爸爸是做题的老师,他把题都告诉了我……”
这幢老屋,是书香门第,规规矩矩左右对称的设计。
母亲则是眼中有怨,如血朱唇轻启。
“他教了大半辈子的书……就做了这么一件错事,每个月的工资还不够买衡阴市一平方米的商品房……”
规规矩矩的教书先生,做了生平唯一一件不规矩的事。
——而这位恶妻,也不规矩,是个大嘴巴。
叶北眼神一滞,突然!
他的右臂叫数枚钢刃扇骨射穿,钉在大堂的供台上!钉进文曲星神官像的脸!
趁此良机,欧阳之妻策动扇布,蒙住武寰,卷走了叶北的武器。
“我们拜了一辈子文曲星……一运二命三风水,四靠阴德五读书。”母女俩齐齐凑了上来,表情恶毒。
女儿瞪大了眼睛,淌下了血泪,她问:“为什么?爸爸的学生们?为什么要检举揭发他?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小心,考得不算太好,压着分数线去的,可我每写一个字,都像是一颗子弹,射进了爸爸的脑袋里?”
母亲咄咄逼人:“为什么?我的老公教书育人这么多年……想给孩子一点特权都不行?是为什么呐?阴阳先生?我只想拿着题去换钱,那不是他写的字吗?难道他的字不配换到钱吗!”
欧阳莲的脑袋在慢慢复原,他愤恨又无力,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们说的甚么东西!死了也要我身败名裂不得安宁?!我一生光明磊落!受不得半点污名!我是个教书育人的老师!才不是什么泄题的罪犯!我教了六百多个学生啊……他们哪一个不是将我当父亲看?工资有名声重要吗?有吗?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呀!”
欧阳莲对于有辱书香门第之事,在死后都不肯去认。
叶北抬头看去,房梁上的三炷香。
——正是三位恶客上吊自杀的尸体。
母亲冷言冷语:“接受现实吧……老公,我们都死了。”
女儿更加冷漠:“对,爸爸,你只关心你的名声。”
父亲眼睛充血,一片通红:“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啊!都是你们……如果不提考试,我们本来都过得好好的……”
叶北同学举手发问。
“嫌我麻烦的话……你们先把家庭矛盾解决了?毕竟家丑不外扬,我这个外人不方便听……要不……我等会再来?”
一家三口齐齐瞪着叶北!
欧阳莲喃喃道:“杀了他!”
女儿亮出了笔,满脸的不情愿,有种病态的扭曲感。
“不!我不想杀人……我是被逼的!我真的是被逼的……就和我的考卷一样……我明明有能力考过去,爸爸,为什么我这么倒霉!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她抬起了手,笔杆中的红光正在蓄积怨念。
母亲手中多了一支钢刃扇骨,同样也有病态扭曲的愤怒。
“我受够了……我受不了啦!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大字不识一个,怎么就进了你的家门呢?还以为读书人能有几个臭钱……和你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夏天热了,想买台空调,结果你就给我这么一把破扇子……什么古香古色?没想到斯文是斯文了,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死了还要被一千个一万个人骂!我好恨!我好恨啊!”
欧阳莲提起了胡琴,对叶北恨得牙痒痒。
“文字能伤人!文字能害人!文字能杀人!”
胡琴卷宗之中,是一张报纸——是报道这宗自杀案,还有泄题案的报纸。
是为人师表,背地泄题求财罪行败露的证明。
是遭受辱骂,被舆论的文字活活逼死的惨剧。
提供试题答案罪——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但是,罪不至死。
——泄题日期,是几个月前的高考。
——死亡日期,正是今天。
是文字和舌头,杀死了他们。
是他们自己,杀死了他们。
也正因为煤球的特殊能力,让这家子【文人】,受了【现世报】。
叶北颓着身子,一言不发。
三头恶鬼各使神通,逞凶之时——叶北猛然从供台中牵动右臂,对舌尖轻轻一点。
白龙的灵力冻住了舌头上的发芽嫩枝——紧接着,便是迎面射来的两支铁扇骨!
它们钻进了叶北的左手腕骨之中,再难进一步。
最后便是笔尖射出的致命子弹!
铛——
叶北以扇骨挡下了这枚弹丸。
它在房屋中弹跳,撞上柔韧的纸屋横梁,划过笔杆的圆润红漆,直直射进了欧阳莲的脑袋。
三只恶鬼都是大惊失色。
叶北站了起来。
“JackPot(中头奖)。”
他捏着撞击子弹之后,高温发红的扇骨钢皮。
右手的大拇指捏着这枚鲜红的烙铁,将拇指中的血肉都化作孟婆汤。
——恢复了行动能力之后。
他已经扔掉了最后一点同情心。
——宛如一位阎王判官,鬼魅无常。
“生前犯罪,死后也得赎罪,自杀是要下地狱受刑的呀......而且,你们也不打算付钱,真是可怕的一家人。”
他用着伥鬼的身子,踩着轻灵的步伐,逐个扯着这一家人的头发。
“你不及格!”
给父母的脑袋盖上章。
“你也不及格!”
在女儿的脸上。
点了个赞!
“打回去,重新考!”
一分钟后。
叶北收拾好仪容,走出大门。
他心情愉悦,和女儿打了个招呼。
叶北笑嘻嘻:“么么哒!~~”
闺女嫌弃:“你有点凶兽的样子呀,丢人。”
叶北凶巴巴:“么么哒!——”
嬛婍没眼去看,转而进行道德层面的精神攻击。
“你不是要伸张正义吗?这一家子死得叫正义?”
叶北想了想,他抱住煤球,才懒得理那么多的烂账。
“这种问题,还是留给专业的学者来回答吧。毕竟,我不是文人,我也没参加过高考。我不行,我不上。不过啊,说不定我要是没辍学,没走上除灵师这条路,早就变成学霸,造福人类成为高薪低风险带假期的人生赢家了。”
“嘶……”嬛婍倒抽一口凉气,不情不愿地跟着叶爸爸上了车,她感觉,叶北的弱点越来越少了。
叶北发动引擎,要去下一个灵灾地点。
“我就奇怪一个事,明明读了那么多书,为什么就是不会讲道理呢?”
嬛婍刚想嘲讽老爹没眼界,没见识,大惊小怪的。
她突然脸色一变,看见叶爸爸的微妙眼神,她问,
“喂!你在暗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