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摇光恭敬地行礼,客气地说话,平静地转身离开。
傅惟仁站在原地目视着她的背影,直到夏侯明前来与她汇合然后逐渐消失在人群中。
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草地上,傅惟仁缓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凉薄着落在了身侧草地上,然后若有所察地转身看向那狭长的通道,发现空无一人之后才冷笑一下扭头抬步走去了那草色枯黄的杂乱之地。
“人呢?”
他朝着没有一个人的空气冷声询问。
“回主子的话,已经回宫了。”
与先前在地下宫殿内说话之人一样的声线从一片空寂当中传来。
“嗯。”傅惟仁低声嗯一声,手抬起落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轻轻捻起一根红色的丝线,“回去吧。”
他旋即转身抬步离开了出口附近,独身一人走向一辆停在街角的黑色马车,帘布无声撩起,没有仆人,黑色的马匹在黑与白交织的清晨混沌不清,傅惟仁穿着绯红色的宽衣博衫,脚下走着的步伐清虚而诡异,一股颓唐的丧然感缓缓显露,这等应该有魏晋风流的人物却在漆黑阑珊的街角无声绽放出一种厌世的清冷感,也只有此时他才有几分红梅傲寒之感。
只可惜,这种景象魏摇光看不到,别的人更看不到,于是有关他身上的红梅烙印只能在一日一日的流逝中逐渐成迷。
画着朱红色眼线的眼睑轻启,墨黑色的眼瞳之中隐隐有红烟浮动,狭长的凤眼与潋滟的桃花眼相去甚远,在孤高的底色上加上了太多的凉薄和狠毒。
这就是属于傅惟仁的一双眼睛。
旁人平日里不常与他对视,即怕又惊。而但凡心有余意之人又多半是孤勇和不屑的,一如魏摇光和姜十七。
一条路一心孤凉,抬手放在膝盖上,直腰闭目。
“走吧。”
马车应声行驶,木头的车轱辘碾在石板路上的声音,寂寥又寒冷。
而在这条路的另一边也停着一辆马车。
枣红色的单马匹身后套着一辆朴素的马车,素青色的车帘上用白色的丝线细密地绣着流云纹,有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袍服的年轻男子手中握着缰绳随意坐在车前,一层帘幕之后是弥漫着茶香与檀香的温软车厢,有一面戴金玉面具的男子正端坐在漆黑之中。
在黑暗中他抬起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金玉面具。
恰有一阵凉风吹来卷起了小小的一方帘子把晨光送了进来,于是正好照亮了一张温润如玉清润如风的脸庞。
墨发高束,饱满的额头之下是平扬直上的眉,颜色浅淡适中,眉心距稍远,一双眼睛明亮温柔,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扬,黑色的瞳孔居于眼睛的正中间,在看人视物的时候总让旁人觉得他是正视的,清朗暗含凌然破云之势,配着那高挺的鼻梁与唇形漂亮颜色健康的双唇就正正好凸显出一份与生俱来的高贵。
悠然的高贵,惬意的洒脱。
这是长孙十七。
“主子,燕大人已经坐上马车回府了,我们要出发了吗?”
席毕若的声音从帘子的外面传进来,手中握着冰凉面具的长孙十七想起了魏摇光微微笑着的样子,他便也露出一个愉快的笑容,语气欣然地说:“去皇宫。”
“是!”
毕若扬起马鞭驱使着马匹拉动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这个时候,夏侯明已经驾着马车将魏摇光带离了十八胡同,而魏摇光已经因为熬夜修仙而陷入了浅眠之中。
车轮滚滚,马车的颠簸当中,三人三心,去向不同的地方。
一只喜鹊拖着黑色的长尾巴叽叽喳喳地掠过高大的杨树,落在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上蹦蹦跳跳的。
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它身后破云而出,一刹那就将人间照亮了。
天彻底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