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似是而非的话,莲镜便沉默站在一隅,有风吹起他的衣角,扬起了经纬分明的透明之布,像雪又像冰。
杏林佛手,漠心徘徊。
这就是莲镜。
拥有最温柔的力量却也拥有最冷漠的心。
“多谢大师的一番点拨,我这个俗世之人今晚就多有叨扰了。”
纳兰思立深深地看了莲镜一眼,然后收回自己的视线,迈步踏上台阶走进明德寺,又从明德寺开在西侧的明德门进入了皇宫之中,与早早等在那里的李瑾遇上,二人便趁着夜色的掩藏疾步从小径走回思政殿。
而莲镜则是如同他出现时那样,又不知踪迹地消失了。
思政殿内,长孙乾还没有歇下,书桌前烛火长亮,他坐在椅子上手中翻着一本册子,那册子上有人用行笔潦草、铿锵有力的气势写下了满满的字,字迹开头十分有气势到了末尾却猛然敛了气道收束成一个端正,不过每一个字都极具美感,尤其是笔画中的竖,像是一道利剑那样,劈在了纸上,气势凛然。
另有一把古朴厚重的长剑被恭恭敬敬地摆在了书桌的正中间,那长剑剑柄已经发青发黑,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润光,就像是它曾经被谁握在手中多年,走过了许多的地方,见过了很多风景,也经历过很多战场那样,孤独的寂寞地横陈在同样被主人磨砺过的桌面上,剑鞘是白色,上面细细地雕刻着海浪的纹路,其势力涛然,又博大宽广,有鲲鹏跃于九天之上的气势,扶摇之风刮在浪花之上,嗜血,森冷,泠然厚重,飘飘摇摇。
“陛下!”纳兰思立轻声呼唤道。
他看见了放在皇帝面前的那把长剑,也看见了皇帝正在翻阅的那本册子,一向清风朗月的双目之中竟是隐含泪花。
“《逍遥游》……海运剑……”纳兰思立说出了这两样物件的名称,他的语气哽咽了一下又强压下去继续努力装作轻松地说道:“无须在意。”
“微臣在寺门口遇见了莲镜,大师点拨微臣,说命运之事无须在意。”
叹了一口气,纳兰思立说,“他定然不希望陛下您沉溺于悲哀之中,这天下还需要您扬鞭,齐国内外如今不易,陛下您该放眼于外。”
“鹿鸣啊。”
长孙乾叫了一声纳兰思立的号,语气有些悲伤,“你说我这么做,对吗?”
“陛下!”
长孙乾在问纳兰思立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中有很浓重的沉痛,人间帝王今夜在缅怀一个已故之友,声音沙哑,双目微红,人至中年,越发念旧,他看着摆在桌上的旧剑,捧着手中的旧书,心思飘摇。
“陛下!如今十八胡同地区已经剑拔弩张!观行已经现身,傅惟仁和郑家小子都在,东云欧阳复和纪凌仁与那南楚林如幻早就联手了,此极危机成败之际,您切不可妄自菲薄,也不可中道崩退,燕家状元也潜入了进去,陛下!”
“微臣,微臣希望您尽快下决断吧,东云在盛京之势早该拨出了,而冠丘之盟也不是牢不可破,微臣相信观行!”
长孙乾放下了手中的册子,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早已恢复成那个坐拥江山的人间帝王,沉稳内敛,深不可测的城府,幽深的目光。
“老师,您以前教我学国策的时候曾经说过,要靠心去治国,策之于势不过是一工具,我一直都这样深信不疑,直到我失去了我最亲密的朋友,当时的无力和无奈是我这一生的梦魇。”
他直直地看着纳兰思立,然后看向窗外的西南方向。
“清霞山上有一个人一直都在怨恨着我,我却无力反驳,如今这山河动荡,我想不若拿下他,将来也好下去见到他时能够再次畅所欲谈吧。”
长孙乾转身背对着窗口,神色凝重,帝王霸气威严九仪。
“鹿鸣,你去吧,朕在思政殿等着你的好消息。”
“是!微臣纳兰思立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