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有一株最高的麦穗,农夫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它的身上,当它成熟后低下了自己的头颅农夫们才会发现原来还有其他丰茂的麦穗。
这不是在歌颂那最高一株麦穗的谦虚也不是在赞美那些农夫们的朴实,而是在直观白描出一种现实,即,一整个人群里只有两种区别:最出色的人和其他人。
现在就是这样子的。
魏摇光已经知晓了姜十七的真实身份,也深知其光华并非一时兴起,那是与生俱来的。过于盛大的光芒掩盖了其他的人物色彩,她已经决心要冷静洞察便将自己有些动乱的思维强行规整起来凝神看向能够登上这个大殿的其他几人。
有一人立在大殿台阶的边缘,离这边有些远,摇光现在只能看见他一个背影,穿着一袭象牙白的长衫,佩戴着金冠,腰间一幅玉腰带,是很常见的贵公子装扮,唯一的不同大概在于他那有些瘦弱的肩膀了,看着很像一个人。
摇光默默地看着他,不一会儿他似乎是与站在台阶之下的人说完话了悠哉地转过身看向了这边,很顺利地与魏摇光对上了视线。
摇光默默攥紧了手掌心,咬了一下牙,用看陌生人的眼神迎上了他的视线。
尽管他现在的样貌与之前的任何一次见面都不太相同,但是魏摇光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是郑嘉闻。
郑嘉闻笑的眉眼弯弯,嘴巴向上扬起,弧度适宜,看着非常的平易近人。
他当然是能够认出魏摇光的,毕竟今日之事是他在布局,作为棋盘上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怎么会不知道动向呢?当然掌盘之人也不是具有赦免权的,有的棋子过于张牙舞爪控制不好会反抗的,所以,他也只是对她爽朗一笑移开了目光。
这殿中还有两人,他们自觉地走向了对面,分列第一与第三个座位,中间空留出了一个位置。那两人摇光均不认识,单看那两人的外貌倒也是仪表堂堂,生的端正干净,周身环绕着富家之贵气,就算不能知道其心肠好坏却也可以初步肯定来者定然不善。
扫了一圈大殿里面的情状,正好森先生对那观行太子的恭维也结束了,他是个圆滑世故的商人,一切都以利益和权势为出发点,把场子里地位最高的人哄好了,就立刻奔赴下一个人,只不过下一个人不太买他的账。
“森先生,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你可别扫了我美人在怀的雅兴啊!”
傅惟仁略微抬了抬手,立刻有一娇俏侍女走上来,素手斟美酒,琼汁玉液琉璃琥珀杯,于视觉之上就可谓之美哉美矣。摇光看着酒杯继续沉默,森先生笑容不改躬身告辞,傅惟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伸手端起那杯酒递到了摇光的嘴边。
“玉衡,替我先喝一口怎么样?”
“大人还怕有人给您下毒不成?”
“别人我是不怕的,但如果是你的话,我需要谨慎一些。”
他的话无疑不是在增加魏摇光实施计划的难度,仿佛她的所有心思与计划都被这个人看清了,而且她那些经过慎重思考的行动在他的眼中似乎变得幼稚了起来,这样的感觉让摇光挫败起来,心中郁郁沉沉,却无法宣泄出去。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张口咬住酒杯的壁沿吞进去一口酒水,清冽香醇的酒经过喉咙让主人体会到了甘美,吞咽入肚之后齿颊留香,回甘生津明显,是一杯好酒。
傅惟仁见她喝了酒于是露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戏谑微笑,然后说道:“会不会是慢性毒药呢?”
魏摇光倒霉中了自己的麻醉药浑身没劲,又憋屈地当了试毒丫头,心里正气着呢,一听见傅惟仁说这话顿时无语。
“剧毒,别喝,会死。”
“呵!”
傅惟仁冷呵了一声,然后在奇怪的满意情绪当中举杯一饮而尽。等他喝完酒之后魏摇光才猛然意识到她与傅惟仁刚才是共饮一杯酒了,这个想法刚刚浮现肢体就已经快于大脑了,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一边的观行太子,但是那人却没有看这边,他谁都没有看,只是自己一个人姿势端正地坐在软垫上,头微微低着,瞧着面前的横桌,从魏摇光的角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猜不透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当然,她平时也没有猜透过他的想法,一向都是他在帮助她,她才是那个接受者。
摇光平静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然后落在了自己身前的桌子上。傅惟仁把酒杯放回了桌子上,他也不是多言之人,大殿里气氛低迷,森先生正在按着奇怪的顺序与每一个人寒暄,他倒是不觉得尴尬或者无聊,永远都带着温善的笑容笑呵呵地与他人交谈。
“傅大人,不知微臣能不能问您几个问题?”
充分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魏摇光既不见外又不客气地开口询问起束缚了自己行动的傅惟仁。
“玉衡尽管问。”
他倒是好脾气,摆出了宠溺美人的样子,落在外人眼中就是一种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