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映雪只是目光冷淡地看着他们,不见十分生气,也不见过分悲哀。
“可要我将他们都杀了?一群连咱们的存在都发现不了的蝼蚁,还不在我的眼里。”涟漪觉得心里隐隐有气,又觉得面前的女孩在一夕之间就不再是之前的样子了,宗门倾颓与接连失去亲近之人使她的心性急速地成长着,现在看起来也不像是一个八岁的女孩,而是十几岁的成熟少女了。
时映雪摇了摇头,失了血色的红唇冷漠地勾动着:“不用了。他们这辈子也不过如此蝇营狗苟,轮回又轮回罢了。我师傅曾说过,‘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今日的藏锋谷难免就是他们的将来,他们却不觉得心中哀戚,却在此坐地分赃,瓜分宝物,以后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收回了眼神,只是坐回了自己刚才的位置,抱着自己的膝盖,从储物戒之中取出小镜子和梳子等物,将自己散乱的头发梳好,又将百里健留给她的最后两朵珠花簪好。
涟漪觉得她说的有理,也不想管这些胸无大志之人了,便也只是坐回了原本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时映雪梳理头发。
她的眼睛乌黑莹润,就像她曾经见过的那些明亮的黑色蚌珠一样,可惜当年大泽之下的东宫早已焚毁,涟漪收集了数千年的宝物早就不知道失落到哪里去了。
时映雪当然知道涟漪在看她,可是她心中何尝不是思绪纷纷。
藏锋谷早有预兆却又如此突然地倾颓了,时映雪心中有些茫然——天地之大,她应该去哪儿,何处又是她的容身之地?师傅死了,师叔死了,再造术如此困难,她真的能做到吗?
娘亲的话渐渐地浮现在耳边,时映雪才猛得一惊。
这条路并不像她想的那样简单,可能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后遇到的打击与困难,比这还要大上千倍百倍。
可是娘亲说,时家祖训,一法道,二法天,三法长生,时家儿女面对天命不可惧怕逃避,而要逆天而行。
师傅百里健也说,人的心,人的信仰与信念才是永世不灭的。
难道自己在藏锋谷这些年,被人喊着映雪映雪,就忘了自己是时家的女儿,自己叫时映雪了吗?
难道藏锋谷一倾颓,她就忘记了师傅的谆谆教导,要主动忘了自己的心,泯灭了自己的信仰与信念了吗?
自己坐在这里茫然无措,坐在这里自怨自艾怀疑自己,就能将师傅师叔救回来吗?
所有的事情没有尝试过,就永远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只有试过了,才有答案。
她自己责问着自己,眼中的茫然也渐渐地褪去了,换成了清明的坚定,她忽然站起了身,朝着涟漪深深地鞠了一躬。
涟漪心中漏了半拍,又有些好笑,赶紧叫她起来。
时映雪还是规规矩矩将一整套礼节行完了,才坐了下来,涟漪手上运气一升,载着两人的大荷叶就徐徐向天边飞去。
“前辈,我想先筑基,再寻出路,您觉得如何?”时映雪看向涟漪的目光带着尊敬,涟漪直视着她的眼睛,发觉里面的沮丧早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朵灼灼燃烧着的信仰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