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寂点头,几位供奉聚在一起开始商议。
驱逐在职犯戒的住持方丈出山门,这在国寺历史上还是首次。一旦处理不当,很多问题会随之出现。这的确可以说是影响国教的存亡。
后来的事,在枯灭的心中模糊成了一片支离破碎的片段。
许多细节在他的脑海中都淡化了,唯有双小佛塔前的一幕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中。
师兄对年轻的住持方丈说:“我当年引你入门,不曾想过,今日会亲自逐你出山门。长夜,我且问你,苦海无边,你回不回头?”
年轻的住持方丈行了大礼之后,跪下身子,安然道:“长夜不悔。”
“好,好.......好!”身形已有些佝偻的师兄说好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他背转了身,任凭几位供奉手执长棒立在台阶两旁准备行刑。
一棒落下,
发出沉闷的入肉声。
年轻的住持方丈动也不动。
双小佛塔前,共有台阶九九八十一阶。年轻的住持每下一阶,那长棒就随之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师兄的喝问也接踵而至。
“长夜,苦海无边,你回不回头?”
“长夜不悔。”
这样的对话在阴沉寂静的午后反复上演。
双小佛塔地处偏僻,除了那极快睁开眼睛瞟了众人一下又迅速闭眼的扫地僧,只剩下从佛塔内走出的众人。
年轻的住持方丈背后已是衣衫破碎、血痕淋漓,但他仍是挺直了脊梁嗓音泠然的道不悔。
一阶一杖,一杖一问。
随着年轻住持方丈身上血痕的加深,枯灭听到了师兄喝问的声音逐渐颤抖。
国寺最光明的希望,二十年的悉心教导,终是毁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中。心痛、惋惜、愤怒、遗憾......所有的言辞都不足以形容枯寂此刻的心情。
他多希望,这个年轻又前途无量的弟子能幡然悔悟,低头一次,说出自己的屈服,道一声回头。但他太年轻,太倔强,太顽固,枯寂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是快要走到命定的尽头了――他感到了自己的衰老,以及,力不从心。
“为何?”
枯寂终是停下了喝问,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
年轻的弟子没有丝毫狼狈,他血染僧袍,却仍是那副超然的模样。不过垂目片刻,年轻的弟子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众生皆苦,可总有些人,哪怕明白前路之苦,也不愿回头。长夜驽钝,也是痴人一个。”
枯寂闻言,终是没再说什么。
他亲自扬起了那长棒,恨恨的挥了下去。
年轻的弟子倒下之前,露出了一丝清浅莫名的笑容。
这笑容,让枯寂有些恍然。
相伴十八载有余,他从未看过这个冷冽的弟子露出笑容,他甚至一直以为,这个令他自豪得意的弟子是从不会笑的,不曾想,当今日最后一棒落下,他被正式逐出山门以后,这个不苟言笑的弟子竟第一次笑了。
枯寂感到一阵心惊的同时,巨大的无力感从他心尖爬起。
“等他醒了,
就放他下山吧。对外就称,住持方丈已坐化......老衲识人不明,也当去思过崖面壁.......”
“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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