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菜臣的眼睛早已湿润,不知为何,一股悲意从他的胸腔升起,蔓延至他整个苦涩的喉咙。
平日里燕赤霞爽朗博闻,谈起那些趣事儿信手拈来,不曾想,原来那掩埋在内心深处的,与宁菜臣一样,是一股无处可去的对命运作弄自身的苍然深恨。
但与宁菜臣不一样的是,他的深恨不轻易宣之于口,而是选择深埋心间、自我消化,他所展现出来的,是自我调节后的一面。
爽朗,博闻,虽然一路行走的风尘让他略微邋遢,却很容易被人所忽略。因着他展现出的那一面,人们乐意将他的邋遢换一个词儿形容:性情中人、不拘小节。
而宁菜臣自己呢?
他的深恨和不甘成了他作弄自己和家人的由头,最终使得自己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笑柄。
而当一切都破灭,他竟心灰意冷的准备扔下自己做下的一堆烂摊子,一死了之。
人与人之间的差别,高下立现。
燕赤霞给宁菜臣上了活生生的一课。
真正的痛苦都是隐秘的,非得自己消化不可。若不是恰逢一个倾泻的出口,将会永远烂在心中。
而那些可以宣之于众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
他宁菜臣之所以闹腾的那般厉害,不过是因为——他想逃避难以面对现实。而不是,他真的痛不欲生了。
这其实在他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豁然顿悟,宁菜臣终是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午后,醉酒的燕赤霞才醒来。
醒来后的他还是那样一副坦然爽朗的样子,那个醉酒骂天的燕赤霞已经随着月色消失了。
宁菜臣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
燕赤霞和众人告别,宁菜臣去送他。
小河边,燕赤霞冲着宁菜臣拱手。
“就在此处吧。”
宁菜臣还礼,看着燕赤霞头也不回的潇洒而去。
随着燕赤霞的背影远去,宁菜臣心里那几十年的郁结终是消散殆尽。
许是霉运终于用完,许是心情的变化,宁菜臣终于在孙员外家里谋了个抄书的活计。
挣得不多不少,但好歹有进项。
领到第一份酬劳的时候,宁菜臣特意买了只烧鸡打了一壶酒带回家去。
路过状元桥的时候,他想起好久没见的聂小倩,就和她打了声招呼。
正是黄昏时分,柳树上点点青绿,正垂在石桥边轻轻摇摆。
聂小倩闻言探出眼睛和额头,杏眼里满是笑意:“好久不见啦,宁菜臣!”
“是啊,好久不见。”宁菜臣坐在桥上和聂小倩说话。
“最近怎么不见你?”聂小倩问。
“前不久大病一场。”宁菜臣道。
“那你没事吧?”聂小倩关切的露出小半张脸,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宁菜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