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岳山的占地面积很广,几乎有原州市的市区两倍大,考虑到山是立体而非平面的,实际面积恐怕三个原州市都比不上。在如此广袤的山林里,人必然会显得很渺小,此时的高似道就有种要被四周树木吞没的错觉。
这个季节本该树木凋敝,花草枯萎,山上一片光秃秃的树杈才对,但是这里的景色却相当诡异,放眼望去居然都是绿色。松树、柏树、杉树、樟树还有一些山茶和尖叶黄杨……被种在这里的无一不是常绿树种,如果不是水库上吹来的寒风冰冷刺骨,根本都意识不到现在是大冬天。
“为什么这山里都是常绿的树木?”出于好奇,高似道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这五年来一直住在山脚下,而首尔那边的山丘似乎都不是这样。就以高丽大学所在的北岳山为例,四季很分明,景色过两三个月就会变一个样。
“还不是那些官老爷拍大腿决定的,三十年前原州市的议员们听说松茸特别金贵,想把山区利用起来变成松茸养殖场,才把之前的树都砍掉卖钱然后改种松树。”老头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针对谁。
松茸这玩意儿高似道是知道的,以前家里条件还算不错的时候没少吃,一般来说都是云南产的。听说只是为了培育松茸,就把整个雉岳山的山林改成了常绿林,他只能说这些议员太过异想天开了。松茸的确可以卖个好价钱,但它的保鲜时间很短,也就两三天的样子就变味了,长出来容易想销出去就难了。
把新鲜松茸销售到海外市场并不现实,因为要先过海关的检疫,所以根本不可能在三天时间内送到食客面前,只能先进行加工再出口,而制成品压根卖不出原本的价来。至于内部消化,那就更扯了,一般蔬菜都吃不太起的普通民众会去买松茸?而应季买松茸当时蔬吃的有钱人又能有多少?
“诶,这个是不是地笼啊?”老头走在前面,忽然指着一处隐蔽的沱沼,那里插着一根爬满了干枯芝麻萍的竹竿,上面系着一根绿色的塑料绳子。
高似道凑过去看了一下,这下面确实有个地笼,不过看竹竿的状态应该已经扔下来很长时间了。也就是冬天降雨少水位下降了不少,这地笼才能被他们看见,如果是水位较高的夏天,就算专门来找也够呛,“确实是地笼,这里可是国立森林公园,怎么会有人来这里下笼子抓鱼……”
“这有什么,咱们不也是偷偷进来钓鱼的么。”因为国家多灾多难,精力过太多“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所以涵国人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坏事不是不可以做,只要不被惩罚就可以了。别说这里是偏远无人的国家森林公园,首尔市内的汉江公园边上都是禁钓区,走几步就有一个禁止垂钓的牌子又怎样,还不是一堆老年人凌晨偷偷过去玩夜钓,不被巡逻的警察抓到就没事,“你去把笼子拉上来看看,说不定有鱼。”
“这不太合适吧,毕竟是人家下的笼子。”高似道可不想干这个,下在水库里的地笼一般都是很长的甩笼,拖上来既费劲又费时,而且拉上来之后为了不让原主人发现,他还得重新再把笼子甩下去,一身衣服估计全要完蛋。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墨迹呢,人家的笼子又如何,鱼还不是水库里的鱼么?别忘了我可是出了钱让你来陪钓的,这也不干那也不干怎么行。”老头面上露出不虞之色,不断地催促高似道去把地笼拖上来。
为了顺利拿到二十万韩币的报酬,高似道即便不情愿也只有下去了,好在天气干燥温度又低,水库的岸边泥土被冻得很结实。抓住塑料绳把地笼的一头拎起,然后倒退着往岸边走,这笼子里也不知道有什么,比他想象的要重得多。
老头看到高似道终于下去拉地笼了,脸上立马浮现出兴奋的笑容,哪里还有半点生气的样子,最后一节被拖上岸之后他再也忍不住了,飞快地跳下来,一点都看不出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哎呀,我来看看里面有什么。”
地笼应该放在这里很久了,里面全是淤泥和腐烂的水草,真要是有鱼不小心钻进去,也肯定早缺氧而死了。老头并不嫌弃,凑到近前后让高似道把淤泥全都倒出来,之后又让他在里面掏一掏,“别苦着脸,说不定有虾或者田鳗。”
所谓的田鳗就是黄鳝,各地叫法不同而以,因为当年曾经被咬过一次,所以高似道内心深处很想拒绝,可人家给的实在太多了。一个小时五万韩元别说是掏淤泥了,就算更脏的东西照样有着大把的人愿意去做,反正衣服已经脏了一块,索性就继续把活儿干完吧。不过他始终觉得这老头有问题,刚才坐在岸边打盹的时候,鱼都咬了钩他也不提竿,现在却为了莫须有的黄鳝而兴奋。
淤泥又滑又腻再加上天气很冷,手在里面搅的感觉着实不好受,高似道强忍着不适在里面摸了半天,别说黄鳝和大虾了,连个螺蛳都没见到。到了最后一节,他忽然摸到了一个硌手的硬物,拿出来一看并不是树枝,“这是什么东西,好像是块骨头啊。”
“很多人下地笼的时候都会在里面丢点肉骨头吸引虾和蟹,没什么好惊讶的。”老头的呼吸骤然变得沉重了,似乎是在竭力地克制着什么,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但在被人的眼里其实非常明显,“你放在水里洗一洗,喂给我的小猫吃吧。”
“这东西怎么喂猫啊,就剩骨头了。”高似道伸手在水里淘洗了一下,发现这是一根很细的骨头,他吃了三十多年的猪肉好像还没见过这样的骨头,真要说的话有点像是猪尾巴上的骨头,“来,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