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双河村的田间小路一直向西,半个小时后,徐永、文成已在平头村外。
“李校长家在平头村南,我来过拜访过一次,印象很深刻。”文成向西南方向指了指,脸上露出笑容。
“李校长家有什么特别的?让文大哥记忆这么深刻?”徐永很好奇,追问起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不出意外的话,你也会印象深刻的。”文成卖了个关子,脸色的表情有点沉重。
两人继续向前,十五分钟后,来到一个大院门口。墙高足有三米,墙头上密密麻麻插着几厘米长的玻璃碴子,更夸张的是,玻璃碴子上面,还缠绕着铁丝网。
这是啥情况?李校长的家怎么搞得和碉堡似的?徐永有点想不通。
“上前敲门,轻轻的、慢慢的……”文成指了指坑坑洼洼的大铁门。
徐永走到门前,轻轻敲了几下。很快,院子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姓李的老家伙不在,别来烦我!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你们就去找李丰收!”
徐永回头看了一眼文成,李校长不在,是回去还是继续等一等?
“继续敲门,李校长没有串门的习惯,肯定在家!”文成指了指大铁门,示意徐永继续。
又敲了几下,女人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李丰收,不知道哪个冤家又来找你,你自己去应付,打架时别吵到我!”
打架?谁会找李校长打架?徐永很纳闷,如果是来打架的,怎么可能这么温柔地敲门?
粗重的脚步声传来,一个男人在院子里怒吼:“是谁?干什么来的?有事隔着墙说,没事赶紧走,别逼我抄家伙放狗!”
徐永彻底懵了,这到底是啥情况,一言不合就放狗咬人,这位李校长也太霸道了吧?
“李老哥,我是双河小学文成,过几天就回县城了,找你聊聊天。”文成终于开了口。
“文成?你不是调到河寨小学了吗?怎么还在这边晃荡?”院内的李校长提出疑问。
“李老哥,你的消息真灵通。我刚把学期总结写好,今天晚上来,是和你聊聊天,顺便约你吃个饭。”文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吃饭聊天?好吧,我把狗拴好,给你开门。”院子里传来狗叫声、鸡叫声、咒骂声,一片混乱。文成叹了口气,脸上一片凝重。
足足过了五分钟,门开了,一个手里拄着木棍,头发花白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李老哥,见我文成还要拎根棍子?怎么,害怕我来抄你的家?”文成开了一句玩笑,“李老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生徐永。”
“哦,徐国瑞的儿子呀,你是来替他当说客的?”李校长一句话点破了文成的来意。
“对,我是替国瑞大哥约你吃饭的,他有些话要和你当面说。”文成点了点头,“进去说吧,我对你的茶印象深刻,今天再给我沏一壶!”
李校长点了点头:“还剩最后一点茶,今天都便宜你了!姓徐的小子,听说你考得不错,记住,别跟你爸学,有点小成绩,千万不要翘尾巴!”
一上来就说这么难听的话,看来李校长对爸爸的怨念很深。
“谢谢李校长提醒,我会努力学习的。”面对长辈,有求于人,徐永不能当场怼回去。
把徐永、文成让进院子,李校长“咣当”一声关上门,随手把门插上,又顶了两根棍子。
“让你见笑了,平头中学校长这破差事,我是干够了!你看看,那些混账东西把我家霍霍成什么样子?”李校长指了指被砸碎的玻璃,还有晾台上被砸出的坑,气呼呼地发牢骚。
把院子搞成像碉堡,原来是为了防止别人搞破坏,这个李校长到底得罪了谁?多大仇多大怨,能把人逼成这个样子?徐永有点纳闷。
文成叹了口气:“在农村搞教育不容易,李老哥,那些辍学在家的学生不理解你,我却知道你的苦处。这么多年下来,受你照顾的孩子,能从平头村排到渔阳县城!”
原来李校长防备的是曾经教过,又辍学在家的学生。徐永恍然大悟。之前他有过耳闻,平头中学的李校长管理学校很严格,立下了很多规矩,教出了不少好学生,也得罪了一大批“刺头”学生。
听到文成说话,一个中年妇女走出房门:“哎呀,原来是文校长来了,屋里坐,我以为又是那些街溜子来捣乱!文校长,你看看,我们过得是什么日子!这破活儿没法干了,老李不就是认真一点、严格一点吗?到底为了谁好?那些小兔崽子,良心都被狗吃了。”
一大串抱怨过后,文成、徐永被让进了屋。李丰收当了平头中学校长几十年,屋子里却没什么像样的家具。
“太简陋了,都怪老李,经常拿钱去资助困难学生,到头来怎么样?拿了钱的学生不说他好,没拿钱的学生骂他偏心!这世道,好人难做!”中年妇女又抱怨起来。
徐永的记忆里,从来没有这样一座“碉堡”,对李丰收校长也没什么印象。如今看到这番情景,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