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代不了瑾黎,他骨子里也痛恨着瑾黎,妒忌着瑾黎,奈何这个一直被他妒忌的人,竟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说着他对公主已然失望,更还看不起公主。
瞬时,心中思绪澎湃上涌,只觉这瑾黎竟也是一如既往的得意,甚至自恋。
他眼中忍不住再度绽出火光,冷狠的将瑾黎凝着,“公主的确无情,但独独对你却是有情!瑾黎,你终究是霸占了公主的所有宠溺与温柔,如今之际,即便你不爱她了,但也不能如此评判于她……”
不待姬宣后话道出,瑾黎轻笑一声,出言打断,“你都到这地步了,竟还准备帮霓凰公主说话?霓凰究竟是给你种了什么迷魂药,竟让你这般神魂颠倒,黑白不分?”
姬宣眉头再度深深皱起,满目起伏,一时之间,却极为难得的未回话。
瑾黎兴致缺缺,敛神一番,已无心与他就此多言,仅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马车,再度出声,“你我如今讨论这些已无任何意义。你要继续对霓凰死心塌地,我也无话可说。此际时辰已是不早,我还得带叶姑娘回去好生医治,先告辞了。”
嗓音一落,自然而然的登上马车。
却是还未来得及在马车上坐定,姬宣竟也强行闯入了马车来,则待正要继续往前之际,瑾黎的随从当即上前将姬宣的胳膊架住,即刻便要将姬宣彻底拉下车去。
姬宣脸色一沉,适时吼话,“叶姑娘,瑾黎本也是心术不正之人,你如何能跟他一起走!我姬宣再不济,却也不会真正要你性命,还望叶姑娘即刻下车,跟我一道走,莫要中了瑾黎的道。”
瑾黎眼角一挑,深眼凝他。
叶嫤手臂的断骨之处早已痛得难以压制,此番一听姬宣这话,紧绷的心更是烦躁不堪。
她忍不住陡然抬头朝姬宣望去,只见他也是满身是血,狼狈不堪,然而他却是牙关紧咬,目光倔强而又坚韧的将她凝着,似是在拼尽一切的强撑着提醒她,劝告她。
叶嫤深吸一口气,浑身稍稍发起抖来,正要朝姬宣回话,身边的瑾黎已适时坐定在了她身边,柔情似水的朝她出声,“叶姑娘莫激动,先好生休息。”
叶嫤到嘴的话下意识噎住。
墨殇这才抬头朝姬宣望来,勾唇而笑,“明人不说暗话,你可是想跟我们一起走?”
他再度毫不犹豫的戳穿姬宣的心思。
姬宣阴沉沉的道:“我得看着叶姑娘全然脱险才可。如若不然,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不会让你伤害她。”
“伤害?”瑾黎神色微动,似是对这二字略微诧异,忍不住呢喃一声,随即微微一笑,“比起你来,我倒是从不曾伤害过叶姑娘,反而一直在帮她。且你也不必如此费心费神的利用叶姑娘来让我将你留下,念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你若求我,我自然愿意渡你一回,给你一阙安生之地……苟延残喘。”
嗓音一落,好整以暇的将姬宣盯着,有意等他低下高傲的头颅,在他面前委曲求全。
姬宣浑身紧绷,整个人虽虚弱不堪,然而心中的怒意与耻辱却是层层交织,挥之不去。
早知今日会被他奚落,当初在墨府地牢时他便该不顾一切的杀了他!
“你若不愿祈求,那便算了。”眼见姬宣一直沉默,瑾黎嗓音一挑,再度出声,说着,目光朝扣着姬宣手臂的侍从望去,话锋一转,“将他丢下去。”
悠然平缓的嗓音,带着一种看戏似的悠闲。
姬宣深吸一口气,在身后侍从即将动手拉他的刹那,陡然出声,“瑾黎公子,求你,渡我一回。”
短短的几字,无疑是从牙缝里挤出。这种耻辱与愤恨之感,似要彻底蚕食他骨子里的高傲与志气。
只待嗓音落下,他也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恍惚的觉得这般情景竟是像极了当年在公主后院的情景。曾还记得,当时他在公主身边差点丧命之际,他也是这么如同一条蝼蚁一般的祈求瑾黎,祈求他救他的,而今时过境迁,兜兜转转,他最终还是没能斗过瑾黎,此时此际,竟还是如同一条狗一般的自行碾碎满身的骨气,匍匐在地的求他施舍。
他浑身越发紧绷,紧绷得发颤。
瑾黎勾唇而笑,落在姬宣面上的目光越发一深,一时之间,并未立即回话。
只待平静的将姬宣凝了一会儿后,他才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幽远无波的道:“这么多年过去,你这识时务的性子竟仍是未变。罢了,你都这般求了,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只是我如今落脚之地与叶姑娘落脚之地仅有一墙之隔,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若跟着我去得我那落脚之地,万一大昭帝王发现了你并有意杀你,那时候,你孤身一人,可是没有任何退路呢。”
“无妨。”姬宣并无耽搁,低哑道话。
瑾黎面露几许复杂,再度朝姬宣凝了一眼,未再言话,仅示意那名扣住姬宣手臂的侍从放开姬宣,待姬宣自行在马车里坐稳后,瑾黎这才让侍从驾车而行。
一路上,马车飞奔往前,速度极快。
整个过程,叶嫤姬宣几人一直心神紧绷,强行按捺身上的疼痛,都未道话。
待许久后,马车终于停在了叶嫤的宅院前。
瑾黎最先下车站定。
姬宣则极其小心的强撑着身子扶着叶嫤挪身往前,却待刚刚扶着叶嫤坐定在马车边缘,还未待他下车站定后并将叶嫤扶下车来,瑾黎竟突然上前半步,再度先他一步的极其自然的伸手过来将叶嫤抱在了怀里,随即稍稍转身,一路朝叶嫤的院门行去。
瞬时,姬宣的手再度僵在半空,所有温柔的动作,全然被瑾黎此举碎裂成灰,刹那僵停。
他不可置信的朝瑾黎望去,心神也越发嘈杂惊愕,一时之间,竟忘了继续下车。
他从不曾见过瑾黎对一名女子如此上心。曾经那高高在上且翩跹风华的瑾黎公子,不是连公主的触碰都不喜不愿么?如今怎还能主动去接近一个女子,甚至,亲手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