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嫤怔了一下,待片刻回神后,才转头朝他望来,眉头一皱,只道:“自古以来,后宫皆不可干政,皇上让我与苏晏一道处理朝政之事,许是又会惹来满城的闲言碎语了。”
他微微一笑,牵紧了她的手,“旁人乱嚼舌根,不足为惧,也影响不了什么,重要的是,嫤儿可愿帮我处理朝事?”
叶嫤神色微动,心生沉重。
仅片刻,他嗓音越发放柔,继续道:“朝堂之上虽有能人,也有我的心腹,但这些人终究不是极为精明,无论是能力与性子都会有所短板,不可全全处理大事,更不可太多委以重任,苏晏虽是能力极好,只可惜,苏晏终究不是自己人,只有嫤儿你,才能让我全然信任,我将大昭朝政交到你手里,我也能全然放心。”
这话入耳,叶嫤落在他面上的目光抑制不住的紧了紧。
自古帝王,都免不了多疑的性子,便是平乐王,也终究还是多疑的,至少在她看来,苏晏对他也是忠心耿耿,从无二心,当初在平乐王府时,他尚且还能对苏晏极其信任,如今倒好,竟连苏晏,都无法让他彻底的信任与安心了。
只是他的这般多疑的性子,她也能理解,高处不胜寒的处境,无疑会让他对所有功高震主的人都充满防备,而那苏晏,恰恰是大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更深得民心,再加之又曾对她叶嫤动过心思,平乐王如今防他,也是自然。
“皇上之意,妾身明白。只是妾身终究是女流之辈,许是撑不起家国大事。但既是皇上都这般说了,妾身,也愿努力尝试一番,帮皇上将大昭之事打理好。也望皇上此行能一路顺风,早日归来,若是遇上棘手之事,也望皇上一定要记得,有些事即便失败,但只要留得性命,也还可东山再起,是以无论何时,望皇上一定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待半晌后,叶嫤才稍稍敛住心神,低声道话。
平乐王落在她面上的目光越发放柔,当即抬手过来将她拥入怀里,双臂紧紧的将她缠绕,缠绻的在她耳边低道:“好。”
这话一出,两人便双双沉默下来,互相拥揽,只是谁都不曾开口说离别的话,仅是一味的沉默,再沉默,直至夜色极深之时,两人才一道下了阁楼,回得乾清殿休息。
则是翌日一早,天色未明,平乐王与叶嫤便已早早起身梳洗。
此番出行,平乐王并未大张旗鼓的离城,而是要兵分五路,从各个方向离城。
叶嫤亲自将她送出宫城南边的宫门,心中极其不舍,待他即将要登上马车之际,她心口一颤,忍不住出声唤他,“皇上。”
急促的两字,将心中的所有不舍与空洞之感宣泄出来。
平乐王下意识止步,回头望她,仅与她对视一眼后,便迅速转身过来站定在她面前,温柔不舍的凝她,抬手极轻极轻的为她理着额前的碎发,极是认真宽慰的道:“没事的,最多七日,我便会归来,你好好在这儿等我。”
叶嫤深吸一口气,心口越发的猛跳,一道道莫名的紧张与不详之感竟在这时候汹涌上浮。
她面色也跟着紧烈开来,只是思来想去,却又终究不知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
待沉默许久,眼见天色越发开始亮堂,她终是不敢再耽搁,仅抬头朝平乐王望来,千言万语全全道不出来,仅紧紧的将他环抱,低沉道:“祝皇上一切安好,早日归来。”
嗓音一落,手臂一松,整个人也缓缓退出他的怀抱。
他眼中蓦地有怅惘不舍之色滑过,垂眸下来,似在强忍情绪,仅缓缓垂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缓道:“等我。”
说完,便极其干脆的转身,踏步往前,最后登上了马车。
在旁等候的侍卫们也不敢耽搁,纷纷朝叶嫤弯身一拜,随即吩咐出行。
平乐王撩着马车车帘,深深的将叶嫤凝着,待马车越行越远,他咧嘴朝叶嫤笑笑,俊美的面容在光火映衬下显得格外的温柔刻骨,只是这种温柔,却是越来越远,仿佛要远却天际,让她,再也抓不到一般。
叶嫤心中一空,顿时怅然若失,足下也忍不住朝前跟去,最后却被一直在旁守着的苏晏委婉拦住。
“天色还早,皇后娘娘先回乾清宫再度休息一番吧。”苏晏垂着头,语气温和。
叶嫤这才回神过来,下意识止步,目光幽幽的望着平乐王那越来越远的车驾,眉头紧锁,缓道:“苏晏,你说皇上此行可会平安顺利?”
苏晏怔了怔,待默了片刻,才极其坚定的道:“皇上此行,定会顺利,皇后娘娘放心。”
叶嫤并不信他这话,叹息一声,只道:“怎会真正顺利呢?大岳之地,也如大梁之国一样,如同龙潭虎穴,皇上只身前去,定遭人算计。”
说着,眉头越发皱起,“皇上有意一统天下,只是,他却太过操之过急,他亲手下的这盘棋,局面太大,赌注,也太大了,他想要及时收网,也没那么容易的。”
苏晏面色也跟着稍稍紧烈开来。
叶嫤这番话,他自然也是明白,只是天下之争,若不率先下手,便只会沦为其余之国嘴边的肥肉,而大昭之国的实力的确不强,自家皇上将这盘局下大,将大岳也拉扯进来,无疑也是险中求胜,想将大梁的目标分散,从而坐收渔利。
只是这一切都看似简单,但操作起来却是极其复杂,就如这次大岳之行,自家皇上不仅要利用大岳拿下大梁太上皇,更还要在大岳全身而退,这其中复杂之事,仅是想想,便觉得棘手至极。
“事已至此,皇上也早已将一切都布局好,如今,我们只需相信皇上,静观其变便好。”待沉默半晌后,苏晏才低声回话。
叶嫤满心怅惘,转眸朝苏晏扫了一眼,欲言又止一番,终究未再朝他道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