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与太医无关,起来吧。”
待沉默许久,叶嫤才低哑道话。
太医这才抬头朝叶嫤望来,仅将叶嫤扫了一眼,便迅速垂头下来,犹豫一番,才道:“多谢皇后娘娘。”
说完,这才缓缓的站起身来。
叶嫤满目幽远的凝着叶文庆的那道紧闭着的屋门,低沉道:“叶文庆的后事,便劳烦太医您来处理吧。”
她这话说得极其突然,嗓音也略微有些嘶哑。
太医微微一怔,犹豫片刻,恭敬问:“微臣遵命。只是,皇后娘娘可否明示要将叶老爷葬于何处?”
叶嫤双眼稍稍一眯,面色越发的冷冽怅惘,待半晌后,才低沉道:“郊外城西之处,有叶家族人的葬地,劳烦太医将叶文庆葬于那处便是。”
说完,缓缓起身,踏出了凉亭。
她终究还是未将叶文庆葬在自家娘亲身边,即便娘亲此生爱惨了叶文庆,她也不曾让自家娘亲如愿,让她与叶文庆同墓而葬。
娘亲此生遇上叶文庆便已是命比纸薄,此生,她再不会让她与他有任何交集,来生,她也不会让娘亲与叶文庆再有任何瓜葛。
思绪至此,整个人都突然有些发昏发沉,足下也如同千金之重,她也终究未曾走出叶府,而是突然转身朝一旁的岔道行去,一路往前,终是抵达了那处熟悉刻骨的破败小院。
这地方,是她生长的地方,纵是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伤痛与绝望,但如今心态变了,处境变了,待坐在院中那早已灰尘遍布的长凳上,整个人,竟是莫名的安静沉寂。
或许是此地的所有摆设与东西都极其的熟悉,目光每番所及之处,往年所有的记忆,也开始源源不断的在心口流转。
她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只觉惆怅,没有一丝半点欣喜与释怀的惆怅,仅是压抑,再压抑。
直至许久许久,身后才有脚步声响起,她以为是平乐王来了,奈何片刻之际,身边的宫奴便朝那来人唤了一声,“侯爷。”
叶嫤微微一怔,终是回神过来,抬眼望去,便见楚凌轩正朝这边行来。
今日的她,竟是再度穿了一身黑色长袍,墨发高束,清俊的面容也再也没了当初的娇弱与傻气,反而是满脸的幽远复杂,连带那双常日带笑的眼睛,此际都积满了阴沉之色,整个人浑身上下,处处都透着隐阴郁之色。
这不该是属于楚凌轩的阴郁气质的,印象中的楚凌轩是聒噪痴傻的人才是。
她以为是她看错了,忍不住越发仔细的将他打量,奈何他浑身阴郁之气仍是不减,整个人依旧是森冷麻木,似如不近人情的淡漠。
叶嫤终是反应过来,确定并非是她看错,而是这楚凌轩从上到下,全然变却。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
待站定在叶嫤面前,他弯身一拜,极是恭敬的朝叶嫤道了这话。
叶嫤目光紧了紧,叹息一声,“曾几何时,凌轩公子竟开始如此唤我了?”
楚凌轩垂头不言。
叶嫤苦笑一番,“果然是世事无常,人心易变,看来凌轩公子对我,也是彻底疏离了。”
楚凌轩眉头一皱,终是抬头朝她望来。
叶嫤顺势直接的迎上他的眼,面上的苦笑全然收敛,极是认真的朝他问:“我当了大昭的皇后,你我之间,便当真做不成朋友了?你我这么久的交情了,也曾出生入死过,凌轩公子如今,当真要彻底放下这段友情?”
楚凌轩一直紧着脸色,仍未回话,目光也稍稍有些躲闪。
却又片刻之后,不知他究竟又突然的想到了什么,脸色也突然变得硬冷开来,薄唇也跟着稍稍一启,继续道:“微臣卑微,如今岂敢一直当着皇后娘娘的朋友。且微臣喜欢的,一直都是最初那个不慕权势干净热心的女子,而不是皇后娘娘这般狠心的人。是以,微臣只敢与以前的叶嫤接触,而不敢与皇后娘娘您接触。”
叶嫤目光一颤。
狠心么?
“如今在凌轩公子眼里,我竟成了如此冷血之人?你我之间,也当真回不去了?”她满心的不可置信,也满心的失望。
虽明知楚凌轩这小子容易一根筋,容易不开窍,但却未料他能一根筋到这种程度,甚至还能因此而对她生得成见与抵触。
她终究还是希望他能真正的明白一切,看开一切,从而安稳的过他自己的日子。她也只是希望他能过得好罢了。
“根本就没有当初,又谈何回去了?从始至终,都是微臣不自量力罢了,像个跳梁小丑一般缠着皇后娘娘罢了。事到如今,也不是皇后娘娘冷血,而是微臣不识时务罢了。”
仅是片刻,他再度低沉沉的回话。
叶嫤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一深。
奈何他却不再耽搁,仅话锋一转,继续道:“微臣明日便要出发去衡阳了,此生之中,该是不会再与皇后娘娘相见,且如今还有一事未曾处理好,是以即便明知今日不适合来此寻皇后娘娘,但还是不得已的过来打扰,有意与皇后娘娘一道处置。”
叶嫤神色微动,“凌轩公子有何事直说便是。”
楚凌轩垂头下来,低沉道:“此番前去衡阳,微臣能带走楚家的大多东西,但有关京都瑞记的一些东西,微臣却不敢全数带走,是以微臣这两日都将京都与江南‘瑞记’商铺的所有分账与赚得的银票都带来放在叶府门外了,还望皇后娘娘收下,只因这些都是皇后娘娘应得的。且这个‘瑞记’的招牌,微臣在此便彻底还给皇后娘娘了,以后也绝不会再与瑞记牵上关系,也想来皇后娘娘如今都成了大昭的国母了,定也不会在意瑞记的这些生意了,‘瑞记’这个招牌,也会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