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岳国相爽朗一笑,不再朝叶嫤道话,仅朝平乐王点了头。
则待一行人入得礼殿坐好,殿外的百官与亲眷们也全然回位坐定,大岳国相三人倒是主动自罚三杯,平乐王也秉承东道主之礼,与群臣敬大岳国相酒水。
整个过程,舞乐一起,觥筹交错,气氛也是热闹。
则待在场之人皆酒过三巡之后,那大岳国相三人面颊微红,竟也稍稍有了半许醉意,只是这三人的目光皆极其频繁的落定在殿中跳舞的舞姬身上,兴然品味。
“大昭的酒,后劲儿倒是大,比我草原上的烈酒还要烈上几分,不过大昭的酒的确香!”
这时,大岳国相赞赏出声,手指仍是舍不得将杯盏放下,仍让身边侍奉的宫奴继续为他掺酒。
平乐王微微而笑,“国相若是喜欢,可再多喝一些。”
他粗犷而笑,悠然点头,随即稍稍转头,狭长兴味的目光,再度朝面前那正在跳舞的舞姬扫去。
平乐王自是看得通透,知那三人酒气上涌,犯了色意,却也不打算点透,本也打算投其所好,待宴席过后,便留他三人几个舞姬作陪,不料待此曲完毕,这一批的舞姬退散后,下一批舞姬还未真正上场,突然,在角落中坐着的周舞盈突然起身,盈盈的朝这边行来,待站定在殿中后,便朝他与叶嫤弯身一拜,缓道:“今日乃皇后娘娘晋升之宴,又乃大岳贵客接风之席,妾身准备了一首琴曲,愿为皇上皇后娘娘以及贵客而抚,在祝贺皇后娘娘的同时,也能让大岳贵客了解我大昭的人文风范。”
平乐王眼角一挑,落在她面上的目光微微一深。
叶嫤也心口微沉,深眼将周舞盈打量,着实未料她会在这节骨眼上起身过来主动说要抚琴。
且她今夜仅是坐在殿中角落,隔着人群,许是不曾瞧见这大岳国相三人瞧舞姬时的那般兴味好.色的眼神,若是知晓了,可还敢如此镇定的上前来说要当众抚琴?
心思至此,她下意识转头朝平乐王望来,便见平乐王正若有所思的将周舞盈凝着,片刻后,漫不经心的笑,“你之琴曲,许是不能入大岳国相与国相公子的耳,还是先行退下,让专业的乐师抚琴为好。”
这话,已算是在故作和颜悦色的让周舞盈打消抚琴的念头了。
奈何周舞盈垂头下去,仍是坚持,“妾身要抚的这首曲子,已仔细练过了,虽比不得专业琴师,但也自信认为妾身抚的琴曲定能入耳,还望皇上准允。”
平乐王落在她面上的目光稍稍一冷。
叶嫤暗叹一声,故作圆场的朝周舞盈道:“今日之宴,周妃你当众抚琴的确略有不妥,还是让琴师抚琴为好。”
周舞盈眉头紧皱,整个人僵站在原地,不说话,她脊背也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将那股倔强之气展露明显。
却是正这时,大岳国相身边的小儿子当即朝平乐王出声道:“皇上,这位姑娘既是想抚琴,此等小小要求,皇上何必为难?且听闻大昭也向来是礼仪之邦,且大兴琴曲,这位姑娘既是有此好心,皇上为何不如她所愿,让她好生展示展示她的琴技呢?”
这话刚落,大岳国相神色微动,也开始出声赞同。
平乐王骑虎难下,只得委婉答应,随即差人将弦琴搬来。
周舞盈大松了一口气,抬头深眼而又释然的将平乐王扫了几眼,随即又敛了敛神,当即朝踏步朝前坐定在琴桌旁,挥手而起,开始抚琴。
随着她那修长的指尖在那琴弦上肆意跳动,一道道婉转悠长的琴音也从她指尖灵动的飘出。
那琴音的调子极其好听,且周舞盈的琴技虽不是上乘,但抚这首琴曲的力道却是恰到好处,再加之曲调也婉转得当,空灵惊艳,惹人心醉。
待得她一曲完毕,在场之人皆面露赞叹,而大岳国相三人,却早已是直了眼睛,兴味痴狂的将周舞盈凝着,眼里皆冒着热烈的火焰,似要将周舞盈彻底燃烧,吞下。
叶嫤仔细朝那大岳国相三人扫了一眼,暗叹一声。
这时,周舞盈款款起身,站定谢恩,大岳国相也这才回神过来,当即朝周舞盈问:“不知姑娘抚的此曲唤作何名?”
周舞盈回头朝他扫了一眼,眼底略微浮出半缕抵触与厌恶,只道是这大岳国相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要将她拔光一般,着实让她不喜。
只是自家帝王当前,她自然也不能失了大昭礼数,给自家帝王蒙羞,便也只能仪态得当的朝他垂头下来,委婉答话,“回国师的话,方才之曲,唤作倾城曲。”
“倾城曲。”大岳国相仔细呢喃一遍,粗犷而笑,“倒是好名儿,且这曲名儿也与姑娘你极配,倾城倾城,不也正是在形容姑娘的容貌么。”
周舞盈眉头越发皱起,鄙夷之至,回头过来,便抬头朝平乐王望来,本要按捺心神的与平乐王主动搭话,奈何到嘴的话还未说出,便被平乐王出声挥退。
周舞盈蓦地一怔,惊诧失落的将平乐王凝着,心口层层发紧,疼痛不已。
今日的抚琴,也是她孤注一掷的冒险,冒险想要以琴曲而得到他的关注与欣赏。毕竟,她此生没什么多余的才能,也比不过叶嫤与她一道出生入死过的深情陪伴,她都不知她要如何才能稍稍打动他,思来想去,也只有这首曾经让人惊艳四座的倾城曲能拿得出手了。
只奈何,她本是信心倍满的来,但一曲完毕,效果却是甚微,他并未如她意料之中的那般面露赞赏,更也不曾对她青睐,仿佛方才的那首琴曲不曾在他耳里留下半点痕迹,一切都是那般的平淡,平淡得击散了她满心的自信与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情绪上涌,身子抑制不住的有些发抖,目光也紧紧将平乐王锁着,眼睛也逐渐发红。
叶嫤神色微动,差人将周舞盈扶走。周舞盈紧咬牙关,一言未发,只待被宫奴半拖半扶的带着转身时,她顿时泪落满面,狼狈不堪。
在场之人皆神色各异,并不吱声儿,徒留那大岳国相三人一直将周舞盈凝望,只见她满身细瘦,娇俏悲戚,似如一个陶瓷娃娃,随时都要碎了一般,惹人心疼。
宴席,继续进行,气氛,也不曾被周舞盈抚琴之事所干扰。
只是待一切结束后,百官散尽,平乐王与叶嫤亲自将大岳国相送至宫中落樱殿休息,临走之际,大岳国相的小儿子突然朝平乐王道:“今日我闻那周妃的琴曲,只觉那琴曲只能天上有,甚是惊艳,我在大岳之中都从未听得那般惊人的曲子,不知这会儿,皇上可让周妃过来再为我们抚琴几曲?”
他嗓音略是轻挑,说出来的话,也极是轻挑,不分场合,浑然未将平乐王这大昭帝王的身份真正放于眼里。
或许是大岳之人粗犷惯了,没那么多的礼数讲究,以致到了这大昭的礼仪之邦,一言一行便全然显得格格不入。
这回,不待平乐王回话,叶嫤便已委婉回道:“公子,这许是不妥,周妃终究是我大昭后妃,身份特殊,不宜在外随意抚琴,公子若是当真想听琴,本宫差人领公子去乐府挑选几个琴师过来抚琴如何?”
她语气温和。
只是那国相的小儿子并不买账,“今儿在礼殿上,我便听过你乐府那些琴师抚琴了,只是那些人抚的琴并不入耳,还是周妃抚的琴好听。皇后若是觉得周妃过来抚琴不合礼数的话,那周妃便不必过来了,我去她那儿听琴便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