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之言,虽胆大妄为,但都是在为娘娘考虑。娘娘,咱如今还不是颓废之时,相爷还在受苦,娘娘在后宫也还未真正立足,这时候,娘娘务必得打起精神来,即便不为自己,也要为相爷才是。”
嗓音一落,绿婄当即跪身下去,俯首叩头。
周舞盈面色越发陈杂,心神浮荡,直至半晌,她才垂头朝绿婄与跪地的太监望来,低沉道:“起来吧。”
太监当即领命,即刻起身退至一旁,奈何绿婄却仍是跪在原地,浑然未有起身之意,仅继续道:“奴婢侍奉娘娘十几载,不愿娘娘屈居宫闱,受外人挤兑,奴婢也知娘娘心善,但这宫闱深似海,娘娘先前已被顾明月几番算计,如今这回,奴婢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娘娘继续认命,受人编排挤兑。倘若娘娘仍未将奴婢之言听进去,奴婢,便一直跪在这里。”
她嗓音染着几许执拗,也透着几分卑微而来的坚持。
周舞盈自嘲的笑笑,一时之间,心有动容。
是了,这皇宫之中,雕栏玉柱,奢华万千,只可惜,一旦在宫中住上一段日子,才知宫中之人,人心叵测,互相算计。
如今,她的确是累了,乏了,伤心颓废了,可她也恰恰忘了,她若当真彻底颓废,那便一切都完了。这般道理,连绿婄都看得透,她周舞盈,又为何会一直郁郁不欢,将整个人都丢弃在颓废之中,不愿看透了?
思绪至此,她终是深吸了一口气,待再度沉默一会儿后,她转头朝绿婄望来,幽远复杂的道:“这些时日,倒是一直荒废了琴技,绿婄,去将我的琴拿来让我练练吧,后日不是皇后加冕么,夜宴之际,我想为皇上与皇后抚上一曲,以表祝贺。”
绿婄目光一颤,似是陡然想到了什么,面上陡然漫出欣慰与激动之色,“娘娘后日,想抚哪首曲子?”
“倾城曲。”
绿婄深吸一口气,笑得落泪,当即点头,待从殿外将弦琴抱进来放好,周舞盈便缓缓踏步过去坐定,修长白皙的指尖,顺势落在了那一根根略是透明的琴弦上,随即片刻,指尖微微而动,琴弦根根而动,瞬时,婉转琴声悠悠而起,高雅而又清丽,犹如天籁之音。
而此际,叶嫤与平乐王正立在乾清宫旁的阁楼上,闲散品茶。
多日不曾回宫,此番站在阁楼朝下望去,大致能将整个皇宫俯瞰在眼。
叶嫤心境莫名的宽阔舒畅,也破天荒的有些理解平乐王立志为皇甚至还要角逐天下的意志,毕竟,如今仅仅是站在这里俯瞰皇宫,偌大的皇宫便尽收眼底,这种一览众山小似的降服之感,着实让人心生愉悦,就像是将一切都揽阔在手,高高在上,畅快淋漓。
“嫤儿在看什么?”眼见叶嫤一直立在护栏处眺望,平乐王这才放下手中茶盏踏步过来站定,笑着问她。
叶嫤这才回神过来,微微一笑,“在看这辉宏的宫闱,也在……思考皇上要角逐天下的意志。”说着,转头朝他望来,也不愿就此多言,从而将内心所有的感受全全道出,仅是话锋一转,“妾身倒是第一次如此细致的眺望这座皇宫,皇上这乾清宫旁的阁楼位置,也是极好。”
他缓道:“你若喜欢这阁楼,从今日开始,你便与我同住乾清宫,这般一来,你随时都可来这阁楼坐坐。”
叶嫤神色微动,缓道:“这倒是不合规矩。”
不待她尾音落下,他越发放柔了嗓音,“有何不合规矩?帝后二人同住,犹如民间夫妻同住一般,并无不妥,嫤儿莫要多想便是。”
说着,便伸手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垂眸朝阁楼下方那些花木草地一扫,缓道:“以后这里,嫤儿可随你之喜来安排,你瞧下面那些花地,可要换换花木的品种?还有乾清宫内的摆设,可要换换样式?”
叶嫤心头一暖,缓道:“妾身对这些,倒是并无什么要求,只是若要当真更改花木的话,那便新栽一些兰花便是。”
平乐王微微一怔,极是认真的朝叶嫤望来,“为何会选兰花?”
“既是选择了与皇上携手共前,妾身,便愿妾身自己能真正的蕙质兰心,当好这个大昭国后。”说着,勾唇朝他笑笑。
平乐王蓦地了然过来,心有释然,越发将她的手牵得紧了紧。
叶嫤手指一握,也紧紧将他的指尖围裹,则是片刻后,脑中突然又想起一事来,忍不住道:“皇上,妾身等会儿想出宫一趟。”
“去哪儿?”他问得自然。
“叶府。”说完,转头望他。
平乐王神色微变,“我陪你一起去。”
叶嫤笑笑,坦然道:“不必了,妾身一人去便成。那地方,是妾身最是不愿踏足之地,妾身,也不愿皇上一道去那儿沾了晦气。”
眼见叶嫤坚持,平乐王深眼凝她片刻,终是妥协,“也成,但莫要在那儿逗留太久,早些归来。”
叶嫤满面柔和,顺从点头。
则待两个时辰后,平乐王折身去了御书房批阅这些日子稍稍积留的奏折,叶嫤则趁着这空当出宫。
此番出行,表面上虽是一车两卫两宫婢,但暗地里,却有大批暗卫跟随护卫,而待抵达叶府,却见叶府府门紧闭,侍卫下马连敲了好几次府门,竟也无人来看。
“娘娘,叶府像是无人,此际可要强行破门?”
半晌后,侍卫们着实无奈,转身朝叶嫤恭敬询问。
叶嫤并未言话,仅领着两名宫婢缓缓下车,待站定之后,才低沉道:“撞开便是。”
侍卫们当即领兵,蓦地用力将府门撞开,叶嫤顺势朝那打开的府门朝内扫去,只见入目之处的路道则被落叶覆盖,周遭之处,浓灰缕缕,到处都是一派苍凉荒败的模样。
她猝不及防一怔,心头稍稍的沉下,仅片刻之后,一言不发的往前。
许久未归,如今,也只是想来这里看看那人的死活罢了,纵是嘴上再怎么硬,心再怎么狠,可还是莫名的有些牵挂,奈何此番一来,竟见这叶府之中,竟是满目凋敝,处处荒凉。
难道,叶府的那些下人竟肆意懈怠,不曾扫地?又或者,是叶文庆发狂发癫,将满府的下人都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