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态度极其的坚决,脸色冷冽而又阴狠。
苏晏生怕她做傻事,也历来知晓叶嫤脾气,是以紧紧将叶嫤的袖子拉着,浑然不敢松下。
两方顿时在原地僵持着,谁都不愿妥协。
楚凌轩在旁也急得跳脚,忍不住朝叶嫤道:“叶嫤,你究竟想做什么呀!这天下之事与你何干,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去参与这些作何,即便你要杀许明渊,小爷花重金雇杀手去将许明渊脑袋提到你面前便是,你何必还要亲自去冒险?这京都城外可都是藩王的兵,到处都森严戒备,稍不留神便被那些藩王的兵杀了!”
叶嫤满目深邃而又坚持的将苏晏凝着,分毫未将楚凌轩的话听入耳里。
楚凌轩面色一白,心中更是焦灼,待正要继续相劝之际,不料宫中方向,竟再度有丧钟响起。
那丧钟,浑厚而又隆重,与昨夜大昭皇帝薨的时候所敲击的钟声如出一辙,且那钟声也是连续响了三下,而后戛然而止。
在场几人皆脸色骤变,叶嫤眉头一皱,苏晏脸色陡然开始发颤。
那钟声,依旧是丧钟。
昨夜丧钟大起,是大昭皇帝薨了,如今丧钟一起,又是,谁亡了?
叶嫤满心沸腾,各种思绪萦绕在脑,待沉默片刻,她心口顿时一颤,一抹不详而又刺痛之感油然而生。
禁宫之人,亡后有资格让禁宫大鸣丧钟的,仅有太上皇太后皇上皇后以及太子等人,如今,宫中丧钟再度一起,自然不容易是正值春风得意的皇后与太子亡了,那么这唯独剩下的,便也只有……太后。
心思至此,叶嫤浑身发僵,乍然之间,不敢再往下想。
那般慈祥的老人,即便也曾威胁过她,但终究并非是恶毒狠厉之人,且太后对她,也历来是包容而又亲近,那样仁义慈蔼的老人,皇后与太子,终究还是不愿放过她么?
手心抑制不住的开始冒冷汗,手掌,也陡然弯曲成拳,紧紧的捏上。
苏晏脸色早已发白,那双漆黑的双眼,起伏万瞬,一时之间似是装满了心事。
周遭诡异的沉寂,几人皆一言不发。
待得半晌,叶嫤才率先回神过来,低沉沉的朝苏晏道:“宫中又出事了,想必皇后与太子,已在彻底的清除异己,大兴杀伐了。苏大夫如今还是早些去打探王爷安危,倘若王爷孤身一人在宫中出事,所有的计划,将全盘落空。”
苏晏满心发紧,自是知晓兹事体大,不敢耽搁。
那方才鸣起的丧钟绝非简单,且若当真太后出事,那便证明着皇后与太子等人早已是发了疯的杀红了眼,彻底的六亲不认了。
奈何,即便心中一切了然,他握着叶嫤衣袖的手指,却在层层发紧,丝毫不敢松。
他万分确定,此番一旦将面前这女子松开,她定会不顾一切的出城,定会不顾一切的去拼杀,是以这一松,他放走的不仅是她这个人,更可能的会彻底造成她与自家王爷的阴阳相隔。
然而这个险,他不敢轻易去冒。
他抑制不住的开始纠结,想要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来劝叶嫤听他的话先去陈将军那里避避,奈何片刻之际,不待他想出法子来,叶嫤已突然用力的将他的手甩开。
苏晏猝不及防一怔,愕然望她。
叶嫤咧嘴朝他笑笑,笑容有些怅惘而又复杂,但她那弯弯的眼底深处却染着成片成片的坚决之色,随即薄唇一启,极其认真坦然的朝他道:“去帮王爷吧,我这里有分寸。相识一场,你若当真拿我当朋友的话,那你便莫要阻拦我,我有我的仇,我的路要走,你苏晏若是理解我,便莫要拦我。”
苏晏怔在当场,眉头紧皱,欲言又止一番,却是终究没说出话来。
是了,相识一场,他又如何不理解她,不知晓她的心思呢?
这一路,他是看尽了她所有的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她所有的明媚与聪慧都是为了让她自己好生活着,从而为她的娘亲,为她自己报仇,而今,她娘亲牌位与骨灰双双被毁,于她而言,无疑是灭顶的打击,如此惨痛与震怒之下,她岂能真正忍下一切去陈将军那里继续无所事事的苟活?
越想,心中越发纠结,奈何双腿僵硬,竟是没什么理由与资格继续上前去阻拦她。
叶嫤深眼凝他片刻,也不再耽搁,转身便朝岸边深处的林子行去。
整个过程,苏晏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瞪大的双眼静静凝在叶嫤那越来越远的细瘦脊背上,心境酸涩紧张难耐,不知何故,待目光快要扫不到叶嫤,他脸色一变,突然迅速朝叶嫤追去,随即将身上几只瓷瓶掏出塞在叶嫤手里,“青色瓷瓶是噬心散,红色是解药,白色瓷瓶是慢性断肠粉,蓝色瓷瓶是短肠粉解药,王妃且带上,以防不时之需。”
叶嫤极其认真的点头,将瓷瓶塞入袖中,“多谢。”
苏晏怔了怔,欲言又止,终未道出话来。
楚凌轩与裴楠襄的车夫则朝叶嫤继续跟随,最终,两人皆不听叶嫤劝,双双跟随叶嫤顺着林子深处那城墙的洞子出去。
几人皆未吃东西,待出城不久,便寻了一处极其偏僻之地休息。
裴楠襄车夫自告奋勇去打猎,叶嫤神色微动,道谢之后,并未多言。
车夫迅速离开,眨眼之间,整个人便彻底消失在慌林深处。
楚凌轩战战兢兢的坐在叶嫤身边,心口一直在陡跳,他扭头仔仔细细的将叶嫤打量许久,眼见叶嫤怔垂眸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犹豫片刻,终还是出声问:“叶嫤,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他楚凌轩不如苏晏那般窝囊,明明知晓叶嫤去冒险而不敢用命来跟随!他楚凌轩心疼叶嫤的一切,是以,即便明知跟着她前路凶险,他纵然极为紧张,但也没想过抛下叶嫤而跑掉。
叶嫤稍稍应声回神过来,下意识朝楚凌轩望来,便恰巧对上他那双忧心忡忡的双眼。
也不知是他眼中的关切之意太过浓烈,还是如今冰冷凉薄的心突然被他那眼中热烈而又浓厚的在意之色稍稍感化,一时,只觉心头逐渐温暖,甚至莫名有些感慨。
她并未回他的话,仅是突然问他,“怕吗?”
楚凌轩猝不及防一怔,待反应过来后便吞了吞口水,强行镇定,挑着嗓子道:“怕?小爷浪迹京都城这么久,还不知‘怕’字怎么写。”
叶嫤神色微动,微微一笑,即便明知他在故意逞强,但也感谢他如今的不离不弃。
只是,她叶嫤终究是破败之人,前路也是凶险不定,她连她自己这条命都不知能否保住,自然,也不愿真正拖楚凌轩下水。
她仅是凝他半晌,待得楚凌轩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时,她才故作自然的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怅惘幽远而道:“前路凶险,待今日吃过烤肉之后,凌轩公子便顺着那城墙的洞口回城去吧。”
她这话来得极其突然。
楚凌轩大皱眉头,“你这是要赶小爷走么?前路凶险又如何,小爷又不怕,你就直接说你要做何便是,小爷帮你就是。且如今京都城乱了,我爹也被钳制在宫中,太子与皇后那般不仁,万一见我爹不好对付,有意要缉拿小爷入宫去威胁我爹,此番小爷入城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叶嫤心生起伏,倒是未料这楚凌轩的脑袋瓜子突然就聪明了,知晓朝后果考量了。
只是……
“你回城仅是可能被太子等人押入宫中,但你若执意跟着我,那将有八成的可能被我连累致死。楚凌轩,你历来对我不薄,是以,我将这一切生死攸关的可能与你说清楚,至始至终,我都不曾想过要害你。”待得片刻,叶嫤再度转头迎上他的眼,低沉的道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