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嫤并未立即言话,仅是将他这话放在心中仔细思量。
她如今的处境,平乐王自然知晓,是以,她愿不愿意离开平乐王府,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他心中明明已有答案,却仍是要故意这般问她,而不是像以前那般直接帮她决定,分毫不容她置喙或是插嘴,如此一来,这平乐王的心思啊,也是深沉得很呐。
他是想逼她在他面前祈求么?
思绪至此,叶嫤终是敛神一番,故作自然的朝他微微一笑,“王爷希望妾身留下还是离开?”她顺势将这话抛在了他头上。
她心中百般笃定,只要他仍想着招兵买马,仍想着利用她来赚取银子,那他就一定会如以前那般强势的让她留着。
是以,她也不打算落入他这话的圈套,从而卑微的求他让她留下。
只是这回,本以为平乐王仍会就此调侃奚落于她,却没料到这话刚落,他便已薄唇一启,“若是,本王希望你心甘情愿留下呢?”
他嗓音染着几许漫不经心,这话也像是不深不浅随口说出来的一样。
然而叶嫤终还是怔了一下,未料他并未奚落于她,反倒是当真要她留下,只待沉默一会儿后,她再度勾唇而笑,慢腾腾的问:“柳神医与柳姑娘都想赶走妾身,他们意愿如此强烈,倘若王爷不赶走妾身,又怎么与柳神医与柳楚楚交代?王爷好不容易才寻到柳神医办事,难道要因为妾身之事而得罪柳神医?”
他并无耽搁,淡定从容而道:“平乐王府的门,进来容易,出去便难了。不过是个外来之客,又岂能插手我王府之事。”
语气迷之自信。
叶嫤深眼凝他,继续问:“那晴羽呢?王爷可要赶走晴羽?”
他顿时轻笑一声,“爱妃不是答应晴羽为她从中周旋,让她留下么,本王这回,便卖爱妃一个顺水人情,也一并留下晴羽如何?”
这人突然有这般好心?
可让晴羽留下,怎就算是他卖给她的顺水人情了呢?晴羽本就是骠骑将军之女,他也有心利用晴羽来控制骠骑将军,是以,晴羽之事,便是她叶嫤不说,平乐王也不会真正赶走晴羽才是。
叶嫤满心通明,面上也染上几许戏谑,但也没打算与他就此多言,只是默了片刻,便随意应付的道:“晴羽也是可怜之人,王爷能留下她也好。”
说着,便话锋一转,“王爷身上的伤如何了?”
“苏晏已是全全处理过了,已是无碍。”他答得随和,面上的笑容也莫名深了几许。
叶嫤挑眼扫他一眼,淡然点头,随即也不打算多呆,本要出言告辞,奈何平乐王却道:“晚膳都已备好,爱妃不愿陪本王一道用膳?”
这话略微有些威胁之意。
叶嫤咧嘴笑笑,“王爷想让妾身为你试毒便直说。”
平乐王眼角一挑,面上笑容减了半许,没吱声儿。
叶嫤也识时务,未再多言,仅是举着筷子便将桌上的菜肴随意吃了几口,随即示意他无毒。
平乐王这才举起筷子,漫不经心的吃食,则是半晌之后,他突然出声道:“在爱妃眼里,本王一直都是拿你试毒的不近人情之人?”
叶嫤怔了一下,知晓他极其好面子,如今她突然将他让她试毒之意说出来,也算是将他的把戏说了个透彻,他不高兴也是自然。
这般一想,便委婉朝他答话,“也不是。王爷在猎场还亲手救了妾身一回,是以,王爷自然不是不近人情之人。”
说完,故作自然的垂头下来,继续用膳。
他也不再多言,仅深眼将她凝视,也未再出声。
则待膳食过后,叶嫤本以为可以离开,不料平乐王突然有意与她对弈。
叶嫤暗叹连连,忍不住抬头扫了一眼窗外那漆黑的夜色,心生无奈。只道是这么晚了,且前两日又太过疲倦,如今终于归府,自然得早些休息才是,奈何平乐王本就是个重伤之人,但精神却是莫名大好,眼见她不答话,他漫不经心的又问:“怎么,不愿与本王对弈?”
叶嫤怎敢拒绝他这话。
人在屋檐下仍是得稍稍低头,终究只是对弈罢了,她连输于他,且棋法故意零散散漫,想必几局之后,他便会失去和她对弈的兴趣。
然而即便如此,平乐王也仍觉得有趣,棋局一而再再而三的连开,待得夜色越发深沉,叶嫤忍不住哈欠连天之际,他才突然稳住指尖的棋子,抬头朝叶嫤望来,“后几日,你随本王去个地方吧。”
叶嫤最是听不得他这话,当即正了正身形,满心戒备,“王爷又要带妾身去哪儿?”
“去见个人。”他回得平缓。
“见谁?”叶嫤刨根问底。
却是这话落下,他已垂头下来,没回话,也似突然没了对弈的兴致,仅幽远低沉而道:“见了,爱妃便知。”
说着,话锋一转,“夜色已晚,爱妃且回院去休息。”
叶嫤神色微动,突然便觉他的情绪似是沉寂哀凉,便是他那张俊美的面容上,也像是覆盖上了一层浅浅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