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许久才回过神来,正要同碧知说话,却听院门处又好大的动静,似乎是有人来了。若是平日常来的人,定然是悄悄的,莫非是六婶婶?
墨染匆忙一拢头发,正要迎出去却从窗户中隐约见碧鹤到那边出去了,便止住动作,吩咐碧知出去看看,外面到底怎么了?若是六婶婶来碧鹤定然是先进屋来请她,而不会独自迎出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林墨琋?
林墨琋自从去了郡主府女学后,在阳夏城中出尽了风头,连永乐侯府都对她赞不绝口。许多世家夫人来安国侯府都夸林墨琋“为人爽利、办事周道,娇声妙语”,言语中颇有结亲的意思。
可惜林墨琋眼高于顶,看不上这些普通官宦人家,非要嫁进王府做王妃,故而葛氏言语支应,只不往那上面说,给那些夫人们留了三分活口,又绝了七分道路。
这些夫人们不知林家具体意思,故而隔三差五便来拜访一番。吕氏同老太太自然要相陪,葛氏因是林墨琋的母亲,自然也要到春僖堂见客,一同说说话。
老太太有时还能推脱一二,见是官阶不高的人家的夫人、小姐来了,便说年迈体乏不见客。吕氏却推脱不了,每日丫鬟婆子回话办事已费了她大半力气,这时又要支应这些夫人们,又不能敷衍了事,还得面带和煦微笑,几次下来便烦得头疼。况且这又不是她女儿的事,她只是长房伯母而已,实在没责任要管林墨琋出嫁之事。
每每想到林墨衡入太子府那日,林墨琋面上的得意不屑神情,吕氏心中扎下的那根刺便更深了几分。又想到葛氏往日种种,更是心中恶心,索性面上更淡。人前吕氏还说笑几句,面上并无异样,若人散了,吕氏即刻就现了冷脸,让碧萝、碧棋将回话办事的嬷嬷们叫进来,即刻就处理起家务来,将葛氏晾在一边。
葛氏也知今时不同往日,并不敢说什么,只讪讪地在一边坐着,过了一会便带着杏儿回西院了。一路上面色如土,回到院里又大发雷霆。偏偏这些下人都是吕氏挑的,根本不把葛氏放在眼里,由着葛氏闹、骂,既不回话也不听训,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几个大丫鬟索性将门关起来,到屋内面自在说话去了,言谈间将葛氏当成了笑话。
葛氏气得无法,心里记下这股恨,发狠道:“我早晚弄死这些小蹄子,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看看在谁的地界上,等我的顼儿中了榜、玪儿、琋儿都做了王妃,到那时我非将你们发卖到楼子里去。”
杏儿听葛氏骂得太过,她是一个二等丫鬟,既不敢得罪吕氏那边的人,也不敢劝葛氏,只得低声道:“大奶奶即便是管家,也不敢公然再来西院闹,奶奶别往楦晖堂去了,也不受这闲气。”
葛氏恨恨地没好气地说:“我倒是想不受她的气,可是我女儿的前程都在她手里攥着,我能不去吗?玪儿还好,养在老太太那里了,老太太定然不会亏待了她。可是琋儿虽日日往春僖堂去,黏了老太太这么多年,但终究是在我膝下长大的,老太太能让琋儿去郡主府女学便算是重重的恩了,哪里能为琋儿尽心尽力地找婆家,还是要我操心。吕氏本就没安好心眼子,我要是放手让她去挑婆家,那还不把我的琋儿往火坑里推!”
杏儿在旁垂手低声道:“大奶奶那边总来人传我过去回话,说我日日跟在奶奶身边,定是知道些什么,我已回了几次了。咱们院那几个一等丫鬟又紧盯着,平日里言语抢白,晚上睡觉时也百般刁难,前日将我被褥扔到窗户下去了,我冻了一夜。昨天骆胜家的亲自来问了我一次,扬手就给了我一个嘴巴,说是再拖下去就将我送到乡下庄子里去。”
杏儿说着就眼泪汪汪地跪了下来,求葛氏到吕氏那里将她要过来,她愿意一辈子跟着葛氏,绝不往楦晖堂传一句消息,定永远和葛氏一条心。
葛氏见杏儿跪下了,急忙从椅子上起来来扶杏儿,托着杏儿的手说:“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办事。我娘家带来的丫鬟都嫁出去了,早年也有几个得病去了的,后来的碧蜡碧烛又被人害了,只有你是老天爷雪中送炭送来给我的,我定不亏待了你,我早说将你提成一等丫鬟,只是吕氏那边迟迟把着不让。这么着,我从我每月的月例里分出一两给你,人前也给你大丫头的体面,你先别心焦,等有了机会,我就是拼着脸面不要,也将你的身锲从楦晖堂那要出来。”
杏儿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别开了头不看葛氏眼睛,只低低说:“单凭奶奶做主。”
葛氏心里一阵冷笑,很是轻蔑杏儿,这丫头也是太高看她自己了,也不拿镜子照照,是有才还是有貌?是有家世还是有财帛?一个贱奴,也想爬上她儿子的床?便是洗脚都不配!又想着杏儿知道她这么多事,要是能借吕氏的手除了杏儿,借刀杀人又不沾血,心忽而舒畅了。
葛氏笑笑,很是怜惜地看着杏儿,拍拍杏儿手背:“好丫头你放心,奶奶我定不会亏待你的,西院最是宽阔,虽正房不大,但偏院颇多,安安稳稳一辈子便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