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景春已经在墙上刻下了第十个正字。他心里盘算着,如果熬到刑满释放,这间囚室的墙上至少要刻满二十遍正字。而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另一边的墙不属于他。
相比暴力罪犯的区域,他住的监区都可以算是“大学城”了。因为住在这儿的都是“斯文”一点的罪犯,每晚不用听着满耳的脏话入睡。就好比他的囚友,一个五十多岁的诈骗犯。如果在外面遇上他,再换上体面的衣服,龙景春一定会以为对方是某地级市领导班子中的一员。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判的年头居然跟自己差不多。每次问他到底骗了多少钱,他都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含笑不语。
想想还要在这间狭小、阴暗的房间里待上三十年,龙景春就感觉自己马上要疯了。
都是陆遥那个贱人!等出去了,我一定要折磨得你生不如死。龙景春不只一次这样想。
复仇几乎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折磨陆遥的场景,龙景春已经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了,可是他仍觉得远远不够。
“诶,房力亚。如果还能活着出去,你会怎么对付你的仇人。”龙景春瞅着对面看书的老头。
“我没有仇人。”老头答道。
“谁能没有仇人?说吧,反正咱俩剩下的就只有时间了。”龙景春道。
“……,我要谢谢他,替我照顾老婆孩子。”老头放下了书,眼神瞟向窗外。
“夺妻之恨?你指的感谢是什么方式?”龙景春问。
“通常意义的方式。”老头眼神依旧望着窗外,似乎那里能看见他的家。
“如果是我,我一定要用一百种酷刑折磨他。让他每天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求我杀死他。”龙景春恶狠狠地道。
“年轻人,如果你一直这样心中充满仇恨。用不了一年你就会疯的。相信我,我见过很多。”老头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拉了回来,他有些怜悯地看着龙景春。
“要是没有仇恨支撑着我,我可能连半年也坚持不住。”龙景春道。
老头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27号,98号劳动时间到了。”预警用警棍敲着门上的铁栅栏道。
这是他们每天都要完成的功课,做衣服。
如果被问到哪里工厂生产的产品做工最精细,质量最好的话,之前龙景春会回答一些知名品牌或代工厂商的名字。现在,他肯定会说监狱工厂。
他们每天的劳动内容就是缝制衣服。在两个月前,别说缝纫机了,估计龙景春连针线都没摸过。可现在,经过一个多月的培训,他已经像七八十年代的纺织女工般熟练掌握了缝纫机的使用和维修。经他手做出来的衣服,主要是冲锋衣,质量绝对是世界级水准。
这并不是他想选择的,用来打发时间的游戏。
他的“手艺”都是打出来的,被狱警,被“前辈”。
他报过名号,反抗过,哀求过。
现在,他却顺从地接受了。或者说盼望着这一时刻的到来。
因为,这是他一天中唯一可以外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