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和怕是一开始留下芷音,就是为了让他安心,也为了让他置身事外,那个时候,他想必就开始谋划了。
一直等到科举,乡试连着考三场,每场三天,这个时候甄应嘉在贡院里是什么消息都得不到的,又专门捡了最后那一场把芷音送回来,又给她吃了这种药……
要不是他请了宫里退下来的太医,怕是也要焦急等上好几天才能安心。
这么一来别说没心去打探消息,就算有心打探消息,也得等到芷音病好才能安心进宫了。
甄应嘉叹了口气,越发的坚定了明天一定要入宫的心思。
不多时,大夫号完脉开好方子出来,甄应嘉吩咐纪楚送人出去,只是纪楚带着人出去,回来的时候又带了一个人进来。
甄应嘉正想他怎么如此没规矩,但是看了来人身上的服饰,心知不能怪纪楚了。
这人穿的是太监服饰,必是从宫里出来的,只是甄应嘉看着他略觉眼生,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想到这儿,纪楚已经将人带到他面前了。
甄应嘉微微一笑,上前招呼道:“公公从宫里来?可是圣上有什么话要说?”
来人笑着还了一礼,道:“确是从宫里来的,不过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
甄应嘉稍稍收敛了笑容,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来人将一个小包递了过来,笑道:“早先府上大姑娘在宫里,前两天被送出宫来养病,娘娘的意思,谁家的姑娘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没道理送进宫里远了家人。”
甄应嘉接过包袱,来人继续道:“娘娘说姑娘年纪也大了,离出门子没几年了,正是要在您膝下尽孝。便让我将这些东西给您送回来。”
话说得很是客气,来人脸上还带着笑,中心意思只有一个,芷音不用去了。
甄应嘉显然是听明白了,既然康和都不在宫里了,他自然不用费尽心思传递消息,当下点了点头,道:“劳烦公公跑一趟了。”
来人笑了笑,又开口道:“您与宫里关系紧密,那咱家便再多说一句,娘娘分毫没有怪罪的意思。”说着,他微微低头凑近了些,小声道:“若是寻常人家的姑娘生病,那就是宫里的小黑屋自己养着了,断然没有送出来的道理。那怕就是到了年纪离宫,走了就走了,剩下的东西能分的分,不能分的一把火烧了,哪儿有专门差人再送一次的。”
甄应嘉点头,来人欣慰的笑道:“正是怕您多心,娘娘才专门差遣我跑了这一趟。”
“辛苦公公了。”甄应嘉拱手道:“娘娘的这份心意,在下铭刻在心。”
“嗯,”来人又摇了摇头道:“这番话可是咱家私下里跟您说的,不可传与第三人之耳。”
甄应嘉了然的点头,伸手接过纪楚准备好的赏银,悄无声息的递到了太监手里。
这太监连看也不看一眼,目光坦荡荡的正视前方,手上不知道怎么一动作,这银子就不见了。
“东西已经送到,咱家身上还有别的差事,便不久留了。”
说完这一句,太监便离开了。
甄应嘉掂了掂手里的小包袱。
宫里的人分两类,主子和下人。
主子的衣裳在一定的范围内是可以自由穿的,但是依旧是有定理的。比方颜色,明黄是只有皇后能穿在身上的。又或者凤钗,皇后头上可以插十二支金凤钗,其他的嫔妃最多不过八只。
下人就更不用说了,连发型都是固定的,还有首饰也都是宫廷制式,而且这些东西多半都不能带出宫的,所以……这个不大不小的包裹里头,究竟放得是什么呢?
况且这次芷音进宫才不过两个月,她能有什么东西呢?
甄应嘉提着包裹进了芷音屋里。
依照那宫里退休的太医的吩咐,芷音已经被叫起来喝药了。
甄应嘉笑盈盈的看着她将一碗乌黑的苦药汤子灌了下去,道:“宫里给你送的东西,来看看这是什么?”
甄应嘉将东西放在桌上,芷音批了外衣下床。
包裹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小东西,芷音一件件数着。
“这是世子赏赐的簪子,说是太子妃年轻时候带过的;这是上回的赏银,荷包,戒指……”芷音一件件数着,然后她手里捏了个青色的荷包愣住了,“这不是我的。”
甄应嘉挑眉,追问道:“你确定。”
芷音抬眼看着他道:“这东西是随着秋装一起发下来配衣裳的,虽然每个人的都一样,但是你看这里。”芷音指了指荷包的边角,“我的那一个不小心沾了茶水,这一处颜色发黄。”
甄应嘉眯了眯眼睛,将荷包拿在手里,道:“既然不是你的,为父帮你处理便是。”
芷音怀疑的看了一眼父亲,甄应嘉道:“你病着还不知道,太子已经被废了,世子现如今也不是世子了。”
“啊!”芷音一声惊呼,“那我……那太子妃……”
甄应嘉捏了捏手里的荷包,觉得里面似乎没有什么硬物,手感似乎全部是绢布一类的东西,道:“你是不用再回去宫里了,至于太子妃的事情……还得慢慢打听。”
看见芷音喝了药之后已经来了精神,那大夫又说这不是风热感冒,其实就是药材搞出来的症状,甄应嘉想了想这两天很是不安的宝玉,道:“你既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晚饭我们三个一起吃,你弟弟担心你。”
芷音点了点头,只是抬眼看了屋里的自鸣钟之后立即有点慌张了。
“都到这个时辰了,该梳洗了。”说着她急忙起身,连请带哄的将甄应嘉赶了出去。
甄应嘉笑了笑,真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年纪,那怕芷音这等还没长成的少女,梳洗还是摆在第一位的。
甄应嘉慢慢踱步到了前头的小花园里,在一树桂花下头拆开了那个荷包。
里头藏着一小块绢布,上头有字迹。
康和的字。
我很好,勿念。
甄应嘉笑了笑,将绢布又卷了放回去,连同荷包一起收进书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