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儿!”迟桅杨忙抓住方沉裕的手,只当是小女儿羞怯,于是柔声哄道:“几日不见,你为何对我生疏至此?可是我没来看你,生气了?”
“殿下说笑了,裕儿不过一介女流,何谈生气之说?”方沉裕不动声色的将手臂从迟桅杨手中挣脱,“殿下乃是凤子龙孙,臣女只是个小小的左都御史之女,你我本就是云泥之别,更遑论生疏。”
迟桅杨忙说道:“这是什么混账话!你是我表姑母之女在前,又与我有婚约在后,将来便是我的发妻,本就是一家人,难道我们十几年的情分裕儿都忘了不成?”
方沉裕听的好笑,十几年的情分又如何呢,前世近三十年的情分也不过如此罢了,今生重来,她怎愿再重蹈覆辙,再嫁这个忘恩负义之徒!
她冷冷道:“裕儿实在惶恐,若殿下对我还有一丝情义,不如同我少来往就是了。皇子对我府上下皆熟识,自在些就是。梓澜,我们走。”说罢不由分说甩袖离开,再不给迟桅杨辩解的机会。
“……”
迟桅杨不知方沉裕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有些结舌,但见方沉裕态度冷淡敷衍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任由裕儿离开。
“方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变了个人似的?”贴身侍从目睹了方沉裕方才的神色不由有几分奇怪,“方小姐一向是最亲近您的,怎的今日会冷淡成这样?”
迟桅杨也是不知所云,猜测道:“许是在与我赌气罢,我也的确甚久没来看她,裕儿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话虽是这样说,但迟桅杨想起方才方沉裕阴郁的神色,仿佛跟自己多说一句话都是勉强。饶是青梅竹马也忍不住心中泛着嘀咕,从前的裕儿向来是最好的脾性,从不会有这种神情的时候。
他摇头道:“罢了,裕儿既然不愿见我,那就回宫吧。”
迟桅杨也是头一次在郡主府中碰了一鼻子的灰,伺候他上马车的小厮往日见他出来满眼笑意都要揶揄几句,许是迟桅杨离开郡主府时面色实在不善,小厮今日罕见的噤声,不敢多言。
迟桅杨坐在马车上,撩开帐帘支着手看着外头路过形形色色的人,动作就如五年前在学堂中那样的如出一辙。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粉妆玉砌的可爱小人儿咧着缺牙的嘴,踩着凳子捧着书本煞有介事的站在先生的讲桌之上,摇头晃脑的看着台下的儿郎吟着这首《长干行》。
桌后的是一本正经背手念着书的方沉裕,桌前的则是漫不经心支着下巴的注视她的迟桅杨,其他的贵女王孙都已走的精光,偌大的学堂,只有他两人四目相对。西下而去的夕阳将方沉裕粉嫩的脸和一身月白的褙子镀上了一层金色,与前几日迟桅杨在画上看到的仙女图一模一样。
迟桅杨有些痴,不自觉地放下手坐直了身子。
“小杨哥哥,裕儿可是将这首诗背下来了哦!”
诗念毕,方沉裕兴高采烈地扑下了先生的讲桌,抱着书本凑到迟桅杨的跟前,绽放出一个绝美的笑颜。
就在看到这笑颜的刹那,迟桅杨便下定了决心,要向父皇求亲。
“哦?”
高宗皇帝放下手头批阅的奏折,看着跪在地上的六童,笑得一脸的慈祥,“倒是巧了,今日下朝时秀安进宫就是为她家的裕儿与你定亲之事来求朕,这会儿你也是为此事而来,你与裕儿倒是心意相通。”
明明已经有八载年华流逝,那刻的欣喜也是如刹那般的涌入,让迟桅杨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帐外万千美景却不愿驻足入眼停留片刻,也不知是美景太急走的匆匆还是此景太过平庸不如观景之人的眼睛。甚至于马车已经停下迟桅杨还在望着帐外发怔。
“殿下,该回宫了。”
小厮撩开帘子等了半晌也不见六殿下动作,只得试探着开口催促道。
“啊……知道了。”迟桅杨这才缓过神来,在小厮的搀扶下走下马车,然而却又突然一顿,吩咐侍从道:“你等下帮我买样东西送到郡主府,一定要亲自交到方小姐的手中。”
侍从偷偷抬眼,见殿下的嘴角微微上扬,这才放下心来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