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的三宝郎巳被她害得面目全非,幽月洞里的一把无妄火,烧得他又丑又残!而今又如何对花容月貌的龙月儿旧话重提?退一万步讲,即便月儿同意,又如何对得起自已的良心?又如何谈得上公平正义?
龙月儿见她只是蹙眉长叹,一字不提因何而哭泣。不由心下大急,脱口道:″难道是三宝郎?
胡雪儿一听这话,心中了然。看来月儿的爱是真的,她的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他。因而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十分!
龙月儿又追一句:″雪儿姐姐,三宝郎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嘛!″
胡雪儿只觉万语千言,千言万语,一时凝结心口,竟不知从何说起。那些不争气的瘪珠儿一串串,一行行,簌簌纷纷,崩豆儿一般打湿胸前衣,跌碎在尘埃。
龙月儿情难自禁,“哇″地一声娇哭:三宝郎哥哥,你到底怎么啦?
胡雪儿不啻五雷轰顶,一切的一切都怨我!!她一把抱住龙月儿,泣不成声,口中反复呢喃一句话:″月儿妹妹,是我害了你…月儿妹妹,是我害的你…。
次日凌晨,话说三宝郎早已醒来,却又赖在床上不想起。他不是怕自已这副尊容羞于见人,而是怕他的娘亲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娘亲的眼病终究得治,他也不是愁病没有效方,他是愁娘亲的双眼恢复了视力,如何跟她开口解释?
娘亲双目失明,无非年老体衰,念儿心切导致气阴大亏,肾水不足不涵肝目。书云乙癸同源,治宜补肝肾,养阴血以明目可矣,只是缺少一味药引怒江鲤鱼而已。
他正躺在床上前思后量,楼下传来娘亲苍老的呼唤声。
宝儿,夜里睡得好吗?该起床吃早饭啦。
娘亲,宝儿这就来了。
三宝郎答应一声,翻身下床,拐过楼梯口,一眼望见娘亲佝偻着身躯,正摸摸索索地向着楼外东厢房而去。
娘亲的一头白发飘散在凛冽的晨风中,苍老的背影朔寒里瑟瑟而抖。
三宝郎再也难以抑制一腔悲楚,两行酸泪如决堤的江水喷薄而出。
娘亲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应付一样,急急扒了几口干饭,托个借口就出了红楼的门。
冰天雪野,怒江早已封冻,哪里去寻怒江鲤鱼去?再者,鲤鱼即便找来,谁替我莲房抓药去?这副尊容,怕不惊世骇俗!
即便所有这些都好办,娘亲那关如何过?
三宝郎陡觉心中千头万绪,直似一团乱麻,不知先抽哪一端。
远远的九龙山披着厚厚的积雪,似一条长途跋涉而来的巨蟒,趴在那里,显得臃肿而懒散。
中脉的断情涯,裹着银蜡突兀而耸立!怒江冰封,白雪如丘。
而断情涯下,九九八百又一十亩方圆的离恨湖上,冰雪陆离,却又间隔着一片片碧绿湛蓝的湖水。不结冰的地方,蔼蔼雾气,似有热浪升腾翻滚。
这就是离恨湖,这就是八卦莲花阵的奥妙之处,一个九天玄女娘娘遗留下来的仙迹,一个阴阳胶着平衡的世外仙境。
天空中,雪雕的长鸣,唤醒了暇思的心神,将浑浑屯屯的三宝郎拉到眼前的情境。
离恨湖吗?真他妈的鬼使神差,又到这伤心地作什么!
胡雪儿,那个眉扫春山,大眼灵动的,那个香唇轻抿嘴角儿微翘的,那个一袭红衫仙姿卓约的可人吖!你还好吗?
我的这些满腹心事,你若在时,可还乐意听我倾诉?
时光荏苒,日月更替,不管人事如何变化,哪怕沧海了又桑田。不变的,始终是那颗爱人的心!
三宝郎发现,在他的内心深处,总难提起对她哪怕一丝丝的恨意。
他立在离恨湖边,口中喃喃,似说似哭,默默地向着他曾经的小娘子胡雪儿哀哀倾诉。
不知不觉,沿着湖中陆离的冰路,渐渐走进了湖中央。
胡雪儿一一你在吗?娘亲病了,我该怎么办?
山谷不应,耳边只传来呼呼的风声!
怒江鲤鱼,你在哪儿?你可愿意舍身救我娘亲?
三宝郎一吟三叹,不觉泪下涟涟,哀哀泣泣。
蓦然,深邃幽蓝的湖水下,放射出万道金色的光芒,如霞光璀璨,耀光夺目,直恍得三宝郎一阵头晕目眩!
岂料惊吓之余,站立不稳,瘦弱的残躯一头栽进湖中的那片金色的霞光里…